超凡貴族!
冬雪如期而至,人馬丘陵的第一場雪飄灑了三天兩夜才結束,冰雪覆蓋山川河嶽,就連橫貫南北的銀月河也凍結了一半,兩側的河麵儘是半米厚的冰層,隻有河流的中心還有水向南流淌。
等第二場大雪降下來,整個河麵都會被冰霜封凍,成年人可以牽著馬兒橫越冰麵抵達河的對岸,體重較輕的孩童最喜歡穿上厚厚的冬裝,在冰上追逐嬉戲。
這是一項比較危險的遊戲,誰也不清楚河冰什麼時候就裂開一個窟窿,人隻要掉進冰窟窿肯定被河水衝走,一直衝到永不封凍的金水河,連屍首都找不回來。
自從有了溪流水庫,再沒有頑皮的孩童光顧河冰,凍成一坨的小型溪流水庫是他們新的遊樂場所。據說蘭德爾伯爵大人還發明了冰刀鞋,鼓勵銀月莊園的侍從、女仆開展滑冰運動,以鍛煉他們的平衡感。
如今,冰上運動成為蘭德爾領重要的競技項目,就像每年舉辦的手球比賽,前幾名的隊伍能夠得到領主的豐厚賞金,以及民眾的歡呼喜愛。不過,滑冰運動的對抗性沒有手球比賽那樣強烈,它強調個人炫技,姿態動作宛如舞蹈般優美流暢,令人賞心悅目,總能贏得一片掌聲。
蘭德爾領幾項體育比賽目前擴展到整個人馬丘陵,按照金眼伯爵大人的說法,這些賽事已形成產業。各家族的優勝隊伍齊聚金水城,參加約克公爵大人舉辦的大型比賽,角逐冠軍頭銜,贏得榮譽與財富。每一場比賽都能吸引大量觀眾,精明的商販趁機兜售各種吃喝玩樂的小商品;城鎮黑幫圍繞比賽,開設賭局——這是治安所默許的生意,領主需要回收佃戶和雇傭士兵占用的資金,博彩業漸漸變得半黑半白。
賭客下了注,他們不會再吝嗇幾個銅索爾,願意花錢買個好位置,坐在台子上欣賞精彩的比賽。坐票,體現觀眾的地位,因為窮鬼隻配站著,站著的都是窮鬼外加小氣鬼。坐票收入雖然不多,但這些錢全部捐給互助會,由教堂出麵代收代管。自詡體麵人的信徒紛紛慷慨解囊,希望能給牧師老爺留下好印象。
涉及到成千上萬人的大型博彩賭局,沒有教堂的默許配合是不可想象的。牧師老爺代表公平公正,至少比治安所要靠得住,他們不參與賭局,卻能宣布比賽結果。民眾信服牧師老爺的道德,如果牧師說比賽作弊,準保沒有人再投注了。
當然,博彩的利潤得上繳十一稅,教堂沒有理由反對這項大型活動。
實際上,哪怕沒有十一稅,教堂牧師也會非常積極地組織參與。
所有人都喜歡冬季假期,忙碌勞累了大半年,終於能好好地休息兩個月。凍雨季是出不了門的,而大雪紛飛的16月卻可以外出。熱鬨的教堂和酒館是人們常常光顧的去處,酒館老板能收獲比平時多出好幾倍的收入,教堂也同樣如此,他們收獲的是信仰之力。
冬季,是駐守神父在一年中最忙碌的季節。戴恩帶領教堂侍從布置滑冰比賽的場地,從上午一直忙到傍晚才結束。這原本不是他的工作,但他管理的蘭德爾教區現在有15名正式牧師、42名聖武士、300多個教堂侍從,蘭德爾領每個行政村的小教堂都有牧師常駐。戴恩終於有更多時間和精力做一些傳統教務之外的事情。
幾年前的冬天,戴恩會帶領教堂侍從,走遍城鎮的棚戶區,向缺衣少食的流民發放救濟麵包和過冬衣物。自從來到蘭德爾領教區,類似救濟的事情已經很少見了,等到蘭德爾領的互助會成立,教堂牧師再也不用親自救濟貧困信徒。
如今,整個人馬丘陵教區都沒有多少貧民需要救濟,培羅主教隨之調整人馬丘陵教堂的傳道方針加強對通識學校的投入;引導互助會向教堂靠攏。
互助會很好用。
互助會的高層要由封臣家庭子弟和自由民商人組成,他們自籌資金,扶危濟困,名義上歸領主管轄,實際上接受教堂的指導,相當於教會的外圍組織。這主要是因為騎士貴族不願意親近平民。好比,美貌的蘭德爾殿下走近平民隻會引起圍觀,惹來麻煩。
戴恩就沒有這方麵的顧慮,身為高階神職者,他不僅能和平民信徒打成一片,蘭德爾家族的管家執事也無法同一位五級牧師相抗衡。
隻要彆利用互助會做過分的事情,領主並不在意教堂對互助會的影響力有多大。他們本來就是要協助教堂牧師,開展救濟工作,同時也減少領主的麻煩——這是戴恩經過多次試探之後得出的結論。
有人為此搭上了身家性命。
前兩年,蘭德爾領互助會某個富商理事遭遇盜匪入室搶劫,當場被殺。平湖鎮治安所清查案發現場,又在富商家裡繳獲五把軍用十字弩。這個倒黴蛋因私藏違禁品,其全部家產被莉莉婭夫人下令罰沒。殺害他的強盜當然也被治安所明正典刑,絞死在平湖鎮教堂前的廣場上。
領主的手段就是這樣簡單粗暴,自由民商人根本無力反抗。
戴恩並不知道,互助會其實是蘭德爾殿下精心設計的一步棋。黃金團的自由民商人藏身其中,克萊門特教宗才好暗中維護黃金團商人在各家族領地的基本權益。戴恩按照培羅主教的指示,針對平湖鎮的幾次試探,實際上是約定了教堂神父、互助會商人和領主之間的界限和基本規則,教宗再把這種規則傳遞到各個教區。
大學者蘭德爾殿下的種種治政舉措向來受到領主貴族的爭相效仿,互助會也不例外。
平湖鎮互助會現在的規則是自由民商人可以加入互助會,教堂保障他們的生命財產安全,但不可以利用互助會乾涉領地內政,進一步擴大教堂的影響力。
戴恩對於這個結果還是比較滿意的,互助會作為領主、教堂與佃戶群體之間的緩衝,代表傳教的一條新途徑。他在蘭德爾教區試探銀月莊園的底限,建立互助會的生存規則,為教廷樞機院立下功勳。
蘭德爾領是社會變革的最前沿,平湖鎮總有許多新鮮事物值得戴恩認真學習。這些都會成為學者牧師的寶貴經驗和重要資曆。按照蘭德爾領的發展速度,平湖鎮要不了兩年就能變成平湖城,下麵的幾個行政村統統改村設鎮,戴恩雖然有教宗冕下的背景,但盯著他位置的人同樣很多,他必須做到儘善儘美,絕不能給競爭對手任何取代他的機會。
回到平湖鎮教堂,又處理了日常教務工作,戴恩隨便吃了點東西,天色已是漆黑,他踱上三樓,準備美美地睡上一覺。剛推開房門,戴恩驚訝地發現黑發金眼,俊美無雙的蘭德爾殿下正坐在椅子上。
他的表情安靜透著一股深沉的力量。
戴恩怔了怔,旋即輕手輕腳地關上房門,小心翼翼地問道“殿下,您找我有事?”
維克多點點頭,目光指向桌上的一封羊皮信箋公文。
戴恩取過信箋,反反複複讀了幾遍,眉頭一直糾結著,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這封信箋是蘭德爾領駐守神父米勒手寫的命令,上麵闡述了蟻災的種種可能,要求戴恩跟隨蘭德爾殿下前往無儘之森,偵查蟻人巢穴。
信中的內容過於驚人,戴恩看完之後又驚又疑,腦海中的思路就像一團亂麻,想了半天也沒能理清頭緒,做出決斷。
維克多似笑非笑地問道“怎麼?駐守神父的命令,你也不聽?神眷者米勒大人的親筆信,你也質疑?”
戴恩聞言頓時打了個激靈,這才想起怒風劍聖悄然到訪,正等著自己的回話。
高階牧師努力擠出一絲誠懇的苦笑,用商量的口吻說道“殿下,米勒神父在信中說,蟻人會挖掘坑道,在地下修築巢穴。如果它們翻越雲雀山脈,在人馬丘陵修建地底坑道,那必將釀成大禍……我們幾乎不可能深入地下,徹底消滅蟻人怪物。如此重大的事件,我們應該先通報教廷和鳶堡,經過商議之後再拿出應對方案……殿下身份尊貴,是崗比斯王國的守護者,人類國度最頂尖的超凡強者,您沒有必要以身犯險。偵查蟻人巢穴的任務,可以挑選得力手下完成,或者由教會和崗比斯王室聯合組建幾支精銳的斥候隊伍?”
維克多承認戴恩說得在理,那也隻是符合常理。可惜,古代煉金師改造的蟻人族群留存至今,本身就不能用常理來解釋。
戴恩知道神眷者米勒的超凡層次很高,但他對黃金領域、傳奇領域、聖者領域缺乏深刻的認知,就像遠方的大山,不走到近處,永遠隻能看到山的模糊輪廓,無法體會它的雄偉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