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如此惶急,李菲感覺到了他倆之間有很深的莫名其妙的淵源。
率先打破尷尬的沉默的是魯惠信。
他朝鄧少鈞點了點頭,那個意思隻有鄧少鈞能懂,意思就是,可以分享一些秘密。
這表明他認可了李菲。
與李菲相處時間不長,甚至還時時感受到她的敵意,但是,魯惠信在看人方麵有獨特的本領,認為她值得信任。
“等我法力恢複一些了,就帶她去我的避難所,到時候,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都可以說一說。”
“那就多謝了……”鄧少鈞感激心裡的石頭終於放下了一半。
轉頭對李菲說“有機會再跟你細說,好嗎?”
他的眼神自然是無比真誠的,李菲無法拒絕,順從地點了點頭。
輕鬆愉快的談話被她打斷了,屋子裡一片寂靜。此時已經晨曦微現,但屋子依然是黑漆漆的,三人假裝看不到彼此的尷尬。
其實他們的視力,已經足夠看清四周。
為了化解尷尬,她從鄧少鈞手裡接過那份破解的秘法,仔細看了很久,喃喃道“難怪他們著急撈錢,看這配方,真的很貴呢。”
無字天書的顯影秘法,以鄧少鈞看來,跟二十世紀的照相術差不多,也是要放到藥水裡浸泡。
不過,它需要的不是曝光,而是法術。
藥水配方裡,有很多稀罕的藥物,非常貴重,但是不難收集。
隻有“地脈幽覃花”,極其難得。
這個地脈幽覃花,是某些高級丹藥的配方,需求不低,然而出產卻很低。
因為,這是長在地脈上的幽覃花。
在中土,有一條地脈,是靈氣彙集之地。
地脈上長了一株萬年幽覃,每十年開一次花,每次開花大概也就能得十斤。
整個中土,就這一株,可以說是非常珍貴。
這株萬年幽覃如今屬於魏國皇室,平日,由修士帶領重兵看護。
天下仙門立下了規矩,這個萬年幽覃花,不得被任何宗門所有,每十年,搞一次拍賣,價高者得。
對於凡人朝廷,錢財是最重要的。
對於仙門,丹藥是最重要的。
雙方各取所需,維持著一個平衡。
每一份幽覃花是一兩,十斤就是一百六十份,這些年都穩定,就在一百六十份上下浮動。
對於魏國來講,每隔十年就能得一大筆錢,這錢幾乎是白送的,自然是竭力要保住。
對於天下仙門來講,要獲得這種稀少的藥材,隻需要給銀子,不需要爭搶,也是很樂意的。
對於小門派來說,這就是最公平的機會了。
根據往年的拍賣經驗,一份幽覃花,就得五千兩銀子,根據破解秘法上的用量,如果要顯影十一張無字天書,差不多得三份。
那就是一萬五千兩銀子。
李菲從小在景王府長大,後來又跟著南宮無餘修行,自然聽過這些事。
而鄧少鈞一直“隱居”在金羽宗藥圃,可謂是孤陋寡聞,純粹一鄉巴佬。
因此,當聽到李菲把這個情況說清楚後,鄧少鈞愣住了。
他知道這些藥很貴,但不知道這麼貴。
一萬五千兩銀子,而且隻是一味藥材的價格,再加上其他藥材,起碼也得幾萬,這是連仙人也得皺眉的數目。
他想起當年徐阿年孝敬玄微子的那什麼血芝,說是一萬五千兩銀子才能買一兩,自己配好這些聖藥,花費也是很嚇人的。
好在,能用得上這種花的丹方,並不多,否則價格還得往上漲。這麼多年基本形成了穩定的價格,浮動不大。
鄧少鈞穿越過來,一心想的是活命,修仙,又不需要買房買地湊彩禮,根本就沒想過斂財,此時真的兩手空空。
“李菲,你家有那麼多錢嗎?”
“想什麼呢?我家當然有!”
鄧少鈞豎起大拇指誇道“你家還真有錢!”
“彆嬉皮笑臉的,這數目太大了,彆想著打我爹我哥的秋風。”
果然是好女兒!
鄧少鈞吐了吐舌頭“下一次拍賣是什麼時候?”
“這個……我哪知道,平常又不關心這種事。”
魯惠信說“這事隨便去跟人打聽一下就是了。幾萬兩銀子,也不是那麼難掙。”
聽他說得那麼輕鬆,腦子裡出現劉龍觀的形象。
果然,高階仙人,說話口氣就是大。
心裡忽然後悔了,自己平常視錢財如糞土,把那二千兩送給魯析了,能拿回來嗎?
這可是李菲她老爹給的。
真是錢到用時方恨少啊!
這事暫時放下不提了,趁天亮,趕緊走吧。
鎮子裡的人,見這裡已經沒有了動靜,陸陸續續,戰戰兢兢地走了回來,查看昨晚那場大戰的地方,雖然沒有財產損失,但地麵上一道道裂縫,還是讓人心驚膽戰。
“昨晚是哪兩個門派的弟子在這裡乾架?”
“你問我,我問誰去?”
“幸好這裡是一片荒地,否則真的難搞。”
“這事要上報到郡城嗎?”
“沒造成什麼傷害的話,郡城也懶得理了。”
“就是,仙門弟子之間的事,如果沒有傷到凡人,那就跟凡人沒關係,讓他們自己去處理吧。”
……
百姓們議論紛紛,既激動,又興奮。
可惜昨晚沒人敢躲在附近看熱鬨。
趁著老百姓都聚集到鎮外看仙人大戰後的遺跡,四人悄悄摸出了客棧,走出了大路。
鄧少鈞執意要彎回黑水河,再從南邊繞去楚國。
這其實有點自欺欺人,因為楚國在唐國東邊,也就是在黑水河東邊,也是越界了。
但鄧少鈞斷定,劉、宋二人定然不敢泄露秘密,隻要這一路不再遇到意外,或者就算遇到意外,她不出手就不會暴露,神不知鬼不覺,那就等於沒有越界。
魯析雖然思鄉心切,也沒反對繞遠路,就這樣一路迤邐而去。
走了大概二十多天,終於進入了楚國地界。
魯惠信也已經能走路了,把牛車賣了,換了馬車,讓魯析坐進了車裡,他們三人在一邊護送。
魯析這才真正的像個當爹的樣子了。
一路上留意打聽,弄明白了,地脈幽覃花下一次開花的時間,就是明年。所以,有的是時間搞錢,不著急了。
一進楚國的地界,魯析就表現出“返鄉綜合症”,情緒容易激動,話也多起來。不斷地給魯惠信介紹家鄉的物產,人,事。
魯惠信這一千多年,楚國也去過好幾次,說起來,在楚國呆的時間加起來絕對比魯析活的時間長。
不過,他還是默默地聽著魯析的講述。
往後的日子,他得以“魯惠信”的名字生活很多年,必須讓這個名字充實起來,飽滿起來。
“爹,咱們家還有親人嗎?”
一句問,問得魯析眼神黯淡下來。
“不知道。”
離開家鄉太久了,不通消息幾十年了。
魯析遙望家鄉的眼睛,突然滾落幾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