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阿貴等兄弟立即走了過來,有抱拳作揖的,有彎腰鞠躬的,甚至還有幾人猶豫著是不是要恭敬地屈膝施禮,亂七八糟地,向這位昔日齊國的“軍爺”表示尊敬。
“得得得……”倪國祿笑著擺擺手,然後示意妻子到屋裡再弄幾個菜,搬幾個凳子出來,然後招呼幾個範家兄弟落座吃飯,“以前在軍中哪是什麼狗屁軍官,不過當個班長,做個兵頭而已。還彆說,那時候自然是威風八麵,神氣得緊。但現在嘛,咱老倪也就是一個傷了腿的瘸子,沿街要飯的叫花子罷了。”
“姐夫,瞧你這話說的。”範興保從懷裡摸出一把銀幣隨意地塞給幾個外甥,以示見麵之禮,然後笑著給自己倒了一杯雄黃酒,輕輕地品了一口,“你在這永安城裡,經營著糧油坊,還有深厚的軍方人脈,咋能是叫花子呢?要是你成了叫花子,那擱著大陸,那豈不是遍地餓殍,到處都是難民了!”
“興保呀,你是不知道。”倪國祿搖頭說道:“這永安城自歸我齊國治下後,在不到四年時間,從本土和宣化今帝汶島)湧來無數的有錢人。人家除了搶奪荷蘭人的生意外,連糧油副食這等小生意也不放過。你瞧瞧整個永安城,開了至少不下二三十家糧油加工廠。嘿,好家夥,弄得一水的蒸汽機,那效率,那規模,哪是我這種小本買賣能抗衡的。沒法子,家裡的糧油坊隻能跟著人家的機器工場降價搶客戶,這利潤一下子就少了好幾成。狗日的,要不是走了昔日軍中的關係,拿下了築路土人苦力的糧油供應訂單,這怕是老爺子傳下的作坊都開不了張,沒了進項嘍!”
“是嗎?”範興保聞言,不由愕然不已,上次從威遠今莫爾斯比港)前往秦國時,途徑開化島時,經停的是廣寧今印尼爪哇島芝勒貢市),並沒機會來拜訪這位二姐夫,自然也是不了解他此番經營困境。
“既然如此,那姐夫也可以弄些機器來加工生產糧油嘛。這成本也降了,規模也擴大了,競爭力不就也上來了嗎?”
“唉,談何容易呀!”倪國祿歎口氣說道:“這機器可不便宜,動輒幾千上萬塊。而且,弄來了機器,那還不得重新建一座新的廠房,這又是一筆浩大的開支。雖然可以從銀行裡貸些款子出來,解決資金上的問題。可你也知道,你二姐是個性子保守的人,怕經營出了問題,連老本都折在裡麵,一直都不願意我冒這個險。所以呀,這個事情便拖到現在,都沒搞成。弄得如今家裡的糧油坊不上不下,賺的銀錢是大不如從前。”
“不過,你二姐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你怕是不知道,去年政府將本土幾家國有大型糧油商社給合並了,組建為帝國儲備糧油總商社。那資本,那規模,放眼整個世界,也是巨無霸般的存在。人家是集糧食種植、經營、加工、收儲及銷售為一體的大型壟斷商社,僅在開化和廣寧兩地就圈了數百萬畝耕地。以後呀,這糧油生意多半不像以前那麼好做了,尤其是我這種生產效率低下的小作坊,這日子都不知道該怎麼過了。”
眾所周知,南洋島嶼成千上萬,比開化島麵積更大的島嶼也有好幾座,但整個南洋地區最為精華、最為肥沃的島嶼,那卻是非開化島莫屬。
這座麵積達13萬多平方公裡的島嶼,東西長近千公裡,南北最寬處一百六十多公裡,成狹長形。地形以山地、丘陵為主,山間多寬廣盆地,北部沿海為衝積平原,稍加建設便可作為優良港口,南岸則地形陡峭,多丘陵。島上火山眾多,甚至不少火山活動劇烈,該島還頻發地震,不時有來襲的海嘯,一切似乎顯得環境惡劣。
但是,此島河流眾多,雨量充沛,火山灰周期性地對土地加肥,使得島上土壤異常肥沃,農業條件極為優越。而且,開化島四麵環海,屬熱帶雨林氣候,沒有寒暑季節的更迭,氣候炎熱,農作物基本上可做到一年兩熟,甚至三熟,絕對是農業生產的最佳之所在。
齊國在相繼廢黜了幾個土著王國後,逐步掌握了開化島的控製權,數十年間,不斷往島上塞入新的移民,迄今為止,人口規模已達九十多萬,較四十年前,足足增加了五倍之多。
這裡開辟了成千上萬的種植園,使得該島很快便成為齊國的主要糧食供應地,生產的水稻、玉米、花生占據國內產量的三成以上。
橡膠、蔗糖、咖啡、油棕、可可、木棉等經濟作物的產量也在以極快的速度增長,成為國內重要的工業原料基地。
可以說,齊國隻要將開化島牢牢地握在手裡,就算以後國勢敗落了,起碼也能靠著這座島嶼上甚為優越的農業資源,不虞有饑餓之困。
故而,早在荷蘭東印度公司尚未退出這座島嶼時,齊國政府就已作出產業規劃,要將開化島打造成帝國的農業基地,從而保證數千萬子民的“米袋子”。
有鑒於此,大大小小的糧油加工企業如雨後春筍般地建立起來,對種植園和農戶所生產的稻米、玉米、花生、油棕等作物進行深度加工,然後供應至漢洲本土及諸多海外領地。
永安的前身巴達維亞自1619年荷蘭東印度公司建城初時,便隨著荷蘭人的商業觸角延伸,逐步發展成世界海上貿易聯絡中心,貿易擴及亞、歐、非三大陸,並成為南洋地區最大的商品集散地和貿易中心。
齊國將其納入治下後,為了證明自身的優越性,不僅沒有取消和壓製其固有的貿易地位,還不遺餘力地投入各種資源,傾力打造其作為貿易自由港的新身份,賦予其更多的貿易優惠政策。
因而,作為一個本地糧油生產商,倪國祿所麵對的市場需求就不僅僅是永安城,也不是整個開化島,而是規模更為巨大的世界市場。
所以,他在自家小舅子這裡叫苦,可以說是純屬做戲。他所經營的糧油作坊雖然規模不大,效率不高,但憑借低廉的糧食收購價,即使利潤不多,但架不住市場需求廣,每年的收益還是很可觀,足以讓他及家人過上殷實的生活。
就憑他在永安城中擁有的這座寬敞的二進院落,就說明他兜裡還是有“幾個錢”。
但做生意,講究的是不進則退,眼瞅著那些引進大機器生產的糧油商規模和效益日益增長,搶占了更多的市場需求,倪國祿如何甘心這般碌碌無為。
老丈人家在威遠經營了數座規模不小的種植園,聽說效益不錯,估摸著每年的收息也得有好幾萬吧。
那是不是可以打打感情牌,通過妻子的名義,向老丈人家借個幾萬塊錢,自己也從本土采購幾台先進的大機器,將自家的糧油小作坊更新換代,從而做強做大,謀一個百年富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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