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美人!”
幾人連忙上前想扶起跌在在地的盧畫萼,謝新綠則是拿起謝禧方才打盧畫萼的那隻手細細查看。謝禧那拳正好打在了盧畫萼的鼻梁上,否則也不會打出血。
盧畫萼可是個美人,鼻梁也不低,那一拳正好打在骨頭上,得多疼啊。
聞香離得近,正巧聽到了謝新綠說下次不要自己來,這得多疼啊。謝禧還順勢說可不嘛,都弄疼我了。這姐妹倆,真是秀外慧中。
霎時,聞香看向兩人的眼神中充滿了敬佩。
“陛下,要不您先用膳?”
冊封嬪妃之後便該侍寢,謝禧位份最高又是謝太後的侄女,理應第一個侍寢。謝禧下午向謝新綠依依不舍,任由宮人一番收拾等待林陳葉駕到。可林陳葉來了之後上下打量謝禧一番,便走到窗邊,看著外麵的景色出神。謝禧安慰自己陛下是個有情調的人,再等等。
好不容易林陳葉賞完夜景,走到謝禧身前執起她的手。謝禧暗想,來了來了,不能慌,身為陛下的妃子,這一刻總歸是要來的。可林陳葉隻是不住地摩挲著她的手,末了問了她一句“疼嗎?”
謝禧頓時明了,是為今日章華殿她拳打盧畫萼一事。她打完盧畫萼之後就跟謝新綠走了,也不知後續是如何處理。想來動手這麼大的事,肯定是瞞不過太後和陛下。所以陛下這是,興師問罪。瞧這目光繾綣,也不像啊。謝禧謹慎地想了想,回答,“現在還好。”
“嗯。”林陳葉放下他的手,坐在了桌邊,盯著桌上的菜肴至少得有一刻鐘了,謝禧實在忍不住了發問。
林陳葉回神,“你餓了嗎?”
“不餓。”雖然平常為了保持腰身要控製飲食,油膩不多食,辛辣不多食。可從章華殿回來開始便告訴她陛下今夜要在平芳局過夜,自那開始她隻喝了兩杯水,林陳葉對這一桌子美味佳肴無動於衷,可她腹中空空。但是今夜最重要的不是吃飯,而是和陛下生米煮成熟飯。
林陳葉衝她招手,\”過來,陪寡人用膳。\”
謝禧咽了口口水,考慮要不要和陛下說夜深了,就寢吧。那邊林陳葉親自盛了一碗湯放在右手邊,“不喝嗎?”
謝禧趕緊過去,陛下的旨意不可不從,這可是陛下要我喝的,平常我也不愛喝湯。
瓠羹清酸微辣,開胃爽口,謝禧吃得很好,一湯匙一湯匙往嘴裡喂,林陳葉側頭靜靜看她,眼中情緒翻滾,晦暗難明。
謝禧嘴上不停,心中忐忑。間隙偷偷看了一眼林陳葉,發現林陳葉一瞬不瞬盯著自己,隻能當做沒看見,專心喝湯。一碗喝完,林陳葉又問,“還要喝嗎?”
饒是再餓,謝禧也不敢在林陳葉意味不明的注視中安然喝完一碗湯。
謝禧搖搖頭,小聲回答,“不用了,妾服侍陛下安寢。”
林陳葉恍若未聞,作勢要盛湯,謝禧趕緊動手給他盛了一碗放到麵前。
林陳葉拿湯匙一圈圈攪著湯羹,一言不發,整個室內落針可聞,隻偶爾聽見瓷器碰撞的聲音。
陛下,這副模樣,是心情不好?還是因為一國之君卻要屈尊來親近自己這外戚權臣之女,覺得侮辱?
謝禧心裡胡亂猜測,麵上一派恭敬,低眉順眼在林陳葉身旁坐著,半點煩悶不露。
“為何要打人?”林陳葉突然問。
謝禧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是下午她在章華殿動手之事還沒過去,這是要替盧畫萼問罪。
謝禧跪下回道:“盧畫萼言語之中涉及家母,妾實不能忍,若是陛下覺得妾言行不堪,妾任陛下責罰。”
“我是問你為什麼打她,盧美人有罪,有宮規處置,若你想掌?她自有下人代勞,又何苦自己親自動手。你是高門貴女,自小禮儀教導想必不少,不然任你如何花容謝公也不會讓你進宮,就因為盧美人一時惡言,值得你親自動手,不怕有失身份嗎?”
謝禧一時沉默,是啊,不過一時口角,值得她親自動手嗎。
林陳葉又說,“孟才人祖籍北路,幼時常隨家裡走南闖北,你經常去尋她讓她給你講商路上的趣聞。還有聞婕妤,書香世家飽讀詩書,你姐姐與她交談甚歡,兩人經常切磋棋藝,以詩會友。就連方……”方閱人平時不太起眼,冊封時林陳葉心不在焉,不知她是個什麼位份。
“方才人。”
“就連方才人,家世不顯,人也平平,平日裡遇見也能打聲招呼,閒暇時一塊吃些點心。可偏偏盧畫萼,即使她多次向你示好,你始終不予理睬,所以乍聞你位及昭儀,她才一時失智出言不遜。你為何如此討厭她呢?”
“自是因為……”
“想清楚在回答。”
謝禧認真想了一瞬,索性破罐破摔,“自是因為她討厭我。”
“她可以討厭我,我為何不能討厭她。”
開了頭,謝禧反而無所顧忌,“她盧畫萼真當自己掩飾的很好嗎?我從閨中便聽說過盧畫萼,盧家官至三代,伯父於朝野素有清名,父親能力顯著。最重要的是盧家至今隻有她一個孩子,千恩萬寵的長大。她那樣的人自是不屑於與我們姐妹往來。”
謝禧想起剛進宮盧畫萼看到她與謝新綠時嘴角的不屑,冷笑一聲,“可偏偏我們有一個好父親,好姑母,兩個妾生之子也能進宮居她之上,她自然不服氣。”
“明明看不上我和姐姐的出身,為了在後宮行的安穩還要與我們虛與委蛇,真是委屈她了!”
“若是她真能一開始便對我們不假辭色,我倒還敬她幾分不慕榮華,對她刮目相看。結果呢,背地裡說過多少次我們姐妹出身微賤,不知廉恥,麵上照樣客客氣氣,姐姐妹妹叫得親熱。”
“她那樣一個受全家真心疼愛的人,連自己的真實的好惡都不敢隨意表露,我瞧不起她。”
一番話說的謝禧口乾舌燥,伸長脖子往桌上找水。
林陳葉倒茶遞給跪著的謝禧。
謝禧趕忙低頭,“勞煩陛下,妾不敢受。”
林陳葉往前一送,“快喝,寡人還有話問。”
“是。”
謝禧伸手接過,林陳葉瞥見她自寬大衣袖間伸出的手,骨節纖細,十指流玉,指尖鮮紅的蔻丹晃得人眼花。林陳葉遞茶自上而下,兩人一時間挨得有些近,眼前是她烏黑的發。因著要侍寢,三千青絲未飾簪環傾瀉而下,隻在腰間用一根發帶鬆鬆挽住,順著柔順的腰肢往下
林陳葉不自然地偏過頭直起身,慌亂地眨眼。他也說不清剛才是怎麼了,心跳得好快。
謝禧聽著上麵一直沒動靜也不敢抬頭,老老實實跪好。
林陳葉喝了口茶,把心頭不知名的悸動壓下去,清了清嗓子後開口,“隻因為這樣就值得你親自動手,即使你現在不是寡人的妃子,隻是謝家五娘子,動手打人這樣的事也不該發生。”
“因為心中實在討厭。”
謝禧抬起頭,澄明的雙眸毫無愧疚,“隻是因為盧畫萼沒動手,隻是說了幾句話,她犯的錯就小嗎。從她得知要和我們一同進宮開始口中惡言就沒停過。她的伯母盧大夫人,有一次在成衣鋪碰見了我娘親,娘親買了一匹麻布為我和姐姐納鞋墊,盧大夫人說娘親嫁入謝家這麼多年還是改不過漁女粗鄙的習性,隻盼謝家娘子不要學了她的做派。她是全家的嬌嬌兒,我與姐姐也是得謝家錦衣玉食,精心教養長大。誰又比誰差。我還是我娘親跟姐姐的心肝寶貝呢。”
謝禧滿臉寫著“誰還沒人愛啊”。
“就像今日,再嚴厲的懲處也不過禁足罰奉而已,這些就能抵消她對我和姐姐的汙蔑嗎。她道歉,若是我們不接受反倒是我們的不是。即是如此我打了她一拳,去與她賠罪便好了。”
林陳葉一時沒說話,過了半晌開口,“你跟謝覺說得倒是有些不同。”
“阿兄到底說了我什麼?是不是說我嬌縱任性,嬌生慣養?”
林陳葉但笑不語。
陛下這是跟她打什麼啞謎呢。謝禧急了,膝行至林陳葉跟前。
她像一朵雲一樣飄過來,雲鬟霧鬢,腰若執素,素白的臉占滿了林陳葉的眼簾。
他環住謝禧的腰,把她半抱在身前,“他說,你很美。”我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