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了陛下後怎麼辦!
是處紅衰翠減,苒苒物華休。
到了十一月天氣漸漸轉寒,下了今年第一場雪,厚厚的積雪覆蓋整個平城宮,晴光映雪,天光大亮。
今年宮裡來了新人,炭火早已供上,林陳葉所居的清淨殿早早燒上了地火龍,不僅如此,火牆,火盆,應有儘有。
“怎麼了?”
林陳葉手執一枚白子輕輕下在棋盤上,微涼的棋子被室內的熱氣一熏變得觸手生溫。林陳葉召了謝新綠對弈,兩人這一局就快半個時辰還是未分勝負,遊金伺候在側,隨時聽林辰葉的吩咐。
謝新綠有條不紊地落下一子,方道,“妾方才好似聞到一股香味,細細一聞又沒有了,妾疑心自己聞錯了。”黑子阻斷了白子的進攻,本來就要分出勝負的棋局又膠著起來,一時之間勝負難分。
林陳葉凝神破解棋局,遊金在一旁開口,“謝昭容真是心細如發,清淨殿中四麵牆壁都是花椒和泥而成,陛下不喜香味,命匠人在塗牆時加了抑製花椒香味的藥物,平日裡聞不出來,天氣一冷清淨殿炭火不斷,被熱氣一烘便遮不住了。”
原來如此。
謝新綠點頭,“多謝遊侍衛解惑。”
遊金忙道,“謝昭容嚴重了。”
林陳葉再下一子,白子在黑子的包圍圈中撕開了一個口子,意圖反攻。謝新綠略一思索抬手而下,輕輕鬆鬆阻斷了白子的進攻,不過好在黑子仍有優勢,還有機會反敗為勝。
棋盤上黑白雙子勢均力敵,難分伯仲,這棋還有的下。林陳葉捏捏額角,這盤棋耗費他不少心神,偏偏黑子入骨附蛆,難以擺脫。
林陳葉端起桌上的熱茶淺啜一口,緩緩心神。
“真想不到謝昭容平日裡沉毅寡言,於棋道卻是登峰造極,神乎其技。”
謝新綠一笑,“陛下謬讚,妾這點微末功夫能得陛下青眼,偶爾伴駕,已是妾的造化。更遑論我與陛下,棋逢對手而已。”
林陳葉淡淡一笑,抬手再下一子。清淨店內暖意融融。
門外清淨殿的總管公公福祿進來,“啟稟陛下,謝昭儀在外麵。”林陳葉看一眼福祿後麵,謝禧沒跟進來。
林陳葉把手中的白子放進棋盒,“來了怎麼不進來,喜歡在外麵挨凍嗎?”
“阿禧怎麼沒進來?”
福祿回話,“謝昭儀說陛下與昭容對弈,她不懂這些,在外麵等昭容就好。前幾天跟謝昭容商討的那個羊肉藥膳司膳司已經按照方子做出來了,問昭容是陪陛下一塊用膳還是回平芳局。”
“啊?”
林陳葉邊下棋邊細細想了想謝禧話中的意思,問,“這是謝禧說的?”
福祿一臉無可奈何,還是說,“正是。”
所以這是催促寡人趕緊放人,亦或是讓謝新綠在我和她之間做個選擇,是這個意思嗎。
林陳葉麵無表情放下一子,謝新綠提醒道:“陛下,勝負已了,不必再繼續了。”
棋局之上,黑子一改之前保守的狀態,一招製敵,堵死了白子的退路,白子敗局已定,回天無力。
…………
林陳葉心裡生出了一種荒謬的可笑,輕輕一揮把食指與中指之間夾的棋子扔進棋盒。
“你們姐妹之間關係真是好,就不怕把謝禧慣壞了嗎?”
“自然也怕,常姨娘和我之前還想著要不要教教阿禧規矩,讓她端莊一些,不要總是說一些讓人著腦的話。可後來發現又能教她什麼呢。她一個小女子也沒有雄心大誌,平日所求不過多出府玩耍,多一些喜歡的首飾衣服,她之所求生來有之,又何必剝奪她生來就有的東西呢。”
談起謝禧,謝新綠眉眼柔和,唇邊帶笑,“既然能夠富貴一生,沒必要非要受苦。”
林陳葉低聲道:“謝禧可真是好福氣。”轉而向外高聲吩咐,“去跟謝昭儀說寡人與昭容棋局正酣,一時半會兒下不完,她若想在外麵等便等吧,隻是回去以後彆忘了召司藥司請脈,天寒地凍小心著涼。”
福祿依言出去回話,過了一會兒謝禧進來了,手裡還揣著一個鎏金飛花手爐。
林陳葉一看就笑,“謝昭儀裝備的倒齊全,寡人還以為你嫌清淨殿太悶熱,要在外麵看雪景呢。”
謝禧努力克製翻白眼的衝動,“陛下說笑了,妾生性愛動,怕打擾陛下跟姐姐對弈。”
謝禧一臉鎮定,笑容像牌匾一樣掛在臉上,林陳葉情不自禁想逗逗她,“謝公教女不凡,謝昭容棋藝超群,寡人也甘拜下風,不知謝昭儀棋藝如何?”
“妾愚鈍,父親常說妾朽木,墮他威名。”
“那謝昭容有何擅長的呢,琴棋書畫,針黹女工。”
謝禧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妾女工尚好,陛下是要看我刺繡嗎?”
“……時間不早了,寡人還要去延和殿處理政事,你們回去品嘗羊肉藥膳吧。”
謝新綠起身和謝禧一塊告退。
回去路上謝禧偏要踏雪而行,謝新綠拉著她手陪她一塊走在落雪不深的小路上,聽踩雪發出的沙沙聲。
“阿姐,陛下怎麼最近總找你啊,他之前不是還喜歡盧畫萼的嗎,盧畫萼天天給他彈琴聽,陛下還命司樂司給她複原失傳的古樂曲,還請教了不少前朝的大人呢。”
謝禧伸手拂過路旁柏樹的枝丫,上麵的積雪紛紛揚揚往下掉。
無怪謝禧來找謝新綠,最近林陳葉總愛召謝新綠侍寢,謝禧姐妹倆同住一宮,林陳葉每次去謝禧都得一塊拜見,用膳時也得陪著。有時林陳葉興致好了也會去看看謝禧,搞得謝禧乾什麼也不自在。
最重要的是天氣漸寒,朝野無大事,林陳葉不愛出來,閒著無聊就讓人去作陪,消遣時間。
聞香,盧畫萼,孟羞玉,方閱人一個個輪著來,這幾天輪到了謝新綠。才開始是謝禧,下雪天謝禧沒那麼大的精神頭出去玩,老老實實陪林陳葉在清淨殿待了幾天,大多數時候都是林陳葉看奏折,謝禧在一旁自得其樂,寫字帖,研究香料,或是呆看雪景。突然說兩句話,林陳葉偶爾會應一句。兩人相安無事,歲月如流。
有一次謝禧配香料,林陳葉不喜香味,但看謝禧成日裡閒得發慌,也沒說什麼。可謝禧香料越加越多,林陳葉才開始還能忍,後來香氣愈發濃鬱,甜得發膩,嗆得他連連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