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顆珊珊下月輪,殿前拾得露華新。”
胡禦史想起來了,“這句詩詞,好像是老臣曾教過陛下的。”
在林陳葉年少之時,胡禦史還沒有如今的老眼昏花,泣涕漣漣。他曾因秉性忠良、文采出眾而教授過太子殿下一段時間。
“在教我寡人這句詩詞的第二天,胡禦史便不再寡人的老師了,當時書房外那棵開得正好的桂樹也沒了。”
語氣之中頗多懷念,這其實不是林陳葉一貫的作風,他是個甚少懷念過往的人。
他的過往之中,凜冽的寒風貫穿了和煦如春的童年,使原本溫暖的記憶變得模糊不清,猶如覆蓋著一層寒冰。
這些年他早已習慣不去尋覓過往,讓自己一直往前。如今說起往事,語氣中卻有著一絲追尋和溫柔。
胡禦史看著這個他曾有幸教過的學生,孩童時聰穎好學,博文善記好像還在昨日。他看見更多的是他坐上那至高之位時強裝出來的鎮定,以及深藏在內心的恐懼。
他已經很久,沒看見陛下如此輕鬆懷念過往的模樣,就好像多年前那個最尋常不過的午後,小小的太子陛下用手接了飄落下來的桂花花瓣,問他喜歡什麼花的時候了。
胡禦史訥訥開口“老臣一路行來,看見宮中有很多桂樹,這是在平城宮所沒有的景象。陛下如今,得償所願了嗎?”
林陳葉臉上有種溫和沉靜的神采,是在過去多年緊繃高壓的生活中所無法自然出現的。如今重又出現,隻能是他的精神得到了徹底的放鬆再沒有刀懸頸側的危機感,他的身心在這段不見外人的日子裡得到了充分的放鬆,讓他能夠以一種全新的姿態麵對眾人。
“我如今,得償所願。”
謝覺聽見好友聲音響起的瞬間,猝然閉上眼睛。心中不是林陳葉擺脫過往陰霾的開心,而是另一種無法抑製的恐懼。
那是被自己刻意掩蓋卻又無法遺忘的真相所帶來的恐懼。
胡禦史不知什麼時候停止了抽泣,聽了林陳葉的話站在原地半晌沒說話,最後緩慢而又堅定地說“那老臣,恭賀陛下。相必先皇和先皇後在天之靈,見到陛下得償所願,必然欣慰。”
林陳葉側頭,聽了這話不知想到什麼笑了一下,竟有些少年人才有的朝氣的神采。
但熟悉他的謝覺和胡禦史知道,林陳葉少年時絕不可能有這種意氣風發,他的少年時期,被一團名為謝太後的龐大烏雲緊緊壓製,不得掙脫。
話說到這份上,胡禦史反倒不好再勸諫,隻能說天色不早該告退了。
林陳葉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沒放他走,反而要他留下用過晚膳再走。
“這……這……這這這……”
這來的時候也沒說要留下用膳啊?雖然他確實很餓吧,但是這不是關鍵!
胡禦史起身便要告退,“陛下,老臣……”
老臣雖然確實很餓,但是並不想在宮中用膳,陛下看在老臣一大把年紀還沒吃飯的份上,就放老臣回家吃飯吧。
老臣家裡還有人等著呢。
“胡禦史還沒見過貴妃吧,”陛下一句話讓他啞了殼,“進宮一趟,怎麼也得見了那位貌比褒姒的謝娘子啊。”
“……謝陛下。”
不秀居內殿之中,謝禧身姿極其不雅的坐在榻邊的繡凳上,頭擱在腿上,瀑布般的長發灑落在肩,右手無聊的揪著宮絛玩。
阿花和阿草兩個人在身邊站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先說話。
片刻,林陳葉走了進來。
“讓你和我出去見人還不願意,什麼時候多了個不敢見人的毛病?”
林陳葉俯下身,謝禧的後背貼著他的胸膛,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頸側。
謝禧不舒服的偏頭,更顯示出脖頸到鎖骨那一段柔嫩的肌膚。林陳葉眼神幽暗,便要吻上去。
謝禧察覺不對,手擋上去,林陳葉吻在她的手心。
謝禧驀然坐直身體,語氣恤怒,“外頭還有人呢!”
“那你不跟我出去?”
謝禧不知想到了什麼,嘲諷一笑“現在想讓我出去了,不知是誰當初,連這座寢殿都不讓我踏出一步!”
“我如你意你不開心,我不如你意你也不開心。陛下,你到底想讓我怎麼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