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賈傳!
第九十三回?基昌迎親拜門受叮囑?柴榮抗辯脫罪贏官司(中)
話說當日,有一戶人家,是一對老夫妻,在路口開了一間鋪子,賣雜貨,正處在建造集市地塊的南麵。初時,柴榮去找這對夫妻商議收買他的地皮和鋪子,按盧嘉瑞的吩咐,答應造好新鋪跟他們換舊鋪,他們不願意。給他多五成的地價再補償他拆舊房子的折價,他們也不乾。
柴榮沒了轍,隻好再來稟報盧嘉瑞。盧嘉瑞想想,便跟柴榮耳語一番,讓柴榮另想辦法處置。
不幾日之後,街市上便聽得有一場大火燒掉一座房子的傳聞,而被燒毀的那座房子正是處在瑞榮坊地塊南邊的那間鋪子。鋪子全然被燒毀了,磚瓦爛碎,門窗無存,一片狼藉。兩夫妻中丈夫張南被燒傷,僥幸逃了出來,他妻房行動遲緩,已被燒死。
張南一方麵已無錢治病,連妻房的喪葬之資都沒了,另一方麵又已無家可歸,苦不堪言。正當無法無著之際,有幾個好心的鄰近街坊鄰居,將張南抬到城西城隍廟暫時安置,央廟祝暫時施與一些飯食,稍作照料養傷。地方保長出麵請了幾個公人,將那燒死燒殘的老婦再席卷去城西火場燒化了事。
再過兩三日,便有街坊好心人到城隍廟,送來了一些米麵,問養傷中的張南,房子燒毀了怎麼辦,要不要等以後再建造起來。張南這才想起來,雖眼下身無分文,無家可歸,那塊地皮還是值點錢的,便教好心人幫忙去找瑞榮築造工坊的柴榮主管來,要把地皮賣與他。至於房子,他張南是再無錢無力建造的了。
這話剛說完,張南便忽然覺得此事有些蹊蹺,這場大火似是無端端的,怎麼就燒起來了呢?他便暗想,這事跟“瑞榮”有乾係!他推測,正是“瑞榮”要買下他的鋪子,他始終沒答應,“瑞榮”便出此毒計逼他應允。於是,張南便叫住好心人,不讓去找柴榮賣地皮了。
又過了三四日,張南被燒傷的腿腳好了些。雖然走路一瘸一拐的,還有些疼痛,但經廟祝找來一些草藥搗碎敷了幾日,張南燒傷的腿腳皮已經開始結痂愈合,不必臥床了。於是,張南就憤不過,欲要控告瑞榮築造工坊,控告柴榮。
張南知道瑞榮跟盧嘉瑞的關係,而今盧嘉瑞是提刑司副提點刑獄公事,但為了要回銀子賠償,他管不了那麼多了。張南一張狀紙將柴榮告到知縣衙門白將度老爺處。
白將度接到狀紙,頗為躊躇。他當然知道河北東路副提點刑獄公事大人盧嘉瑞跟“瑞榮”及柴榮的關係,而就尋常的推斷,這場大火燒的是有些蹊蹺,按狀紙上寫的前因後果,完全有理由置疑瑞榮築造工坊,置疑柴榮。
但是,一方麵,白將度不想得罪盧嘉瑞,盧嘉瑞原來就有錢有勢,而今盧嘉瑞不但有錢有勢,還加官進爵了,官階比自己還高三階,又是自己的監察官,更加得罪不得;另一方麵,白將度也不能輕易放過,不接狀不推問,就像沒事一般,不行,非但告狀的張南這邊不好糊弄,這麼個人命大案不認真推問,遇著巡按大人巡檢,搞不好必將危及自己的官職。再者,他盧嘉瑞官位雖高,也有錢有勢,但也不能全然置於法度之外,他的親友犯事還得按事推問,至於推問之後再如何脫罪,脫離乾係,那就是另一碼事了。
白將度還想,既然他盧嘉瑞有錢,我拿這官司推問,如他有乾係,勢必也要來拜門轉圜,那時少不得禮物銀子送來,或者至少在監察自己履職之時需多留些情麵。
於是,白將度接下了張南的狀紙,但推說要仔細查勘探訪,查明真相,方好審判,讓張南回去等候傳喚。
白將度接著就派遣乾吏到火場勘察遺留殘跡,試圖找出些什麼蛛絲馬跡,找到審案推問的線索。其時,柴榮正在那裡整理地塊,開始打地基,看到有公人來火場勘察之後,連忙私下回稟盧嘉瑞,問如何是好。
“你想想看,到底火場上有沒有什麼會牽涉到‘瑞榮’的?”盧嘉瑞問道。
“應該不會,我後來也到火場仔細看過,那裡隻剩下殘垣斷壁,灰土碎瓦,什麼東西都燒儘了。”柴榮說道,“眼下天乾氣燥,本就易發火祝,不巧這張南屋子都是木門木窗,還有一側是木板支牆,門前與兩側又堆滿了柴薪。孫大壯與陳鋼達兩個想出來的法子,說提上兩桶鬆香及硫黃粉,撒潑在上麵,點起火苗丟上去,便一了百了。”柴榮低聲說道。
“誰想到孫大壯與陳鋼達兩個這麼狠!我隻是叫你讓他們想辦法,他們竟想到這等狠毒計策!不過,如今不是講憐憫的時候。”盧嘉瑞說道,“其實誰也不想如此,張南他們實在刁頑不化,多出銀子不行,新鋪換舊鋪也不行,讓人毫無辦法。想來孫大壯和陳鋼達他們,原也隻想燒毀了房子,他們跑出去了,回頭把地賣給‘瑞榮’,多給幾兩銀子,也就可以到彆處安樂過他們的日子,誰知道孫大壯和陳鋼達兩個搞得這等猛浪?也不知道他們兩夫妻為何竟然逃不出來!”
盧嘉瑞說罷,也歎息了一聲,又問道
“他們兩個去乾事時,不會有人看到吧?”
“不會的,孫大壯說他們去的時候約莫是在醜時已過,寅時初刻,街巷道路上絕無人影,萬籟俱寂,而且他們還小心翼翼的挑選陰暗處走動,不會有人看到的。”柴榮說道。
“打更的呢?會不會碰到更夫?”盧嘉瑞又問道。
“大哥真仔細!”柴榮說道,“不過我也問過他們了,他們也特意避開打更鼓的時刻,不會碰到更夫的。”
“那就好。你要牢記,不管是誰問及,如何追問,哪怕是到縣衙門公堂上知縣大人推問,你隻需一口咬定不知道便好。此事與你,與‘瑞榮’毫無牽涉,與我更是毫無瓜葛。”盧嘉瑞舒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你得再跟孫大壯和陳鋼達兩個說了,確保他們不管如何,隻說不知道,死活不認就行。至於打官司,不必驚慌,沒有任何證據,你等又絕口不認,便沒事。”
“是,大哥,我就按大哥吩咐的做好了。”柴榮說道。
“那你回去,繼續加緊建造。”盧嘉瑞說道,“那火場的地方暫且避開留空,其它地方先造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