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陰陽師!
梨子在紙上畫出的橫杠上寫下自己的名字,清水梨花子。
契約散發出一道微光,化作一條金色的細線分彆穿進了梨子和酒吞的身體裡。酒吞微微側身想躲開,被老婦人一掌拍到後背。頓時直挺挺的以正麵迎接絲線,當胸穿過。
梨子感到身體有一種觸動,似乎什麼東西就此跟她的命運相連。
“太好了。”老婦人拍手笑著說,從兜裡掏出一把花撒出去慶祝。這花正是梨子插進陶罐裡的野花。
“好嗎?”酒吞緊皺著眉頭,“我堂堂大江山的鬼王給一個小巫女做式神。如果傳出去,以後怎麼在妖界混?”
“我覺得不錯,正好有主人可以約束你。”老婦人說。
成為式神後就失去了自由,生死都在主人的一念間。如果遇到不好的主人簡直就是災難,把式神當狗用;遇到好戰的主人也是災難,天天都會被派出去戰鬥;
遇到很弱的主人也是災難,永遠衝到第一線。總而言之,簽了契約,就無法違抗主人的命令,否則會被契約反噬受到詛咒。
想到這些,酒吞童子更鬱悶了。
“好了,想想我被你關在罐子裡多少年,如果不是恩人,我還在裡麵待著呢。”
老婦人一說,酒吞童子立刻麵露愧疚,再也不敢說不好了。
“就這樣吧,”老婦人給梨子和晴明鞠了一躬,又看向酒吞,“我要去投胎了。昨日黃泉國的鬼司說,早點去還能趕上一波。”
她的眼睛露出一點慈祥一點不舍,“這輩子能夠成為你的母親我很高興,可惜不能再陪你了。”
酒吞童子彆過頭,眼睛盯著庭院中的小菊花說,“囉裡囉嗦的……”
老婦人微微笑了一下,散成光輝消失了。
酒吞童子等了一會,突然扭過頭麵露惶恐,“已經走了嗎?”
梨子點點頭,“走了。”
酒吞童子像是不相信地眨了眨睫毛。過了兩秒,他的眼睛突然布滿血絲,再一次彆過頭努力把上湧的淚憋回去。
見此情況,騰蛇朱雀全都離開院子,就連晴明也走回屋子裡,隻留梨子一人在外麵。
過了很久很久,酒吞童子才扭回臉,低垂著頭。從梨子的角度剛好看得見他睫毛上沾著的水光。
“唔……我要去神社了。”梨子說。
“神社?”酒吞童子胡亂用胳膊擦了一下臉,“哦,對了,你是巫女。那……我去駕車?”
“那個倒是不用。”梨子有點窘地說,“家裡有固定車夫。”
“那我做什麼?我沒有做式神的經驗啊。”酒吞問,“那家夥的式神都做什麼?”他用下巴指了一下晴明。
梨子回憶了一下朱雀和騰蛇,“掃地、做飯、收拾屋子、鋪床、洗衣、乾木工活……”
每說一樣酒吞童子的臉色就黑一分。
“明白了,我會試著做的。”
“那個……也不用。”梨子說,“我第一次有式神,這種事情我也沒經驗。”
酒吞聞言認真看了她一眼,嘴裡嘀咕,“真是個幸運的家夥。第一個式神就是我這樣優秀的人才。”
梨子又跟他大眼對小眼一會兒。
“好啦,”酒吞童子說,“既然你不需要車夫我就在家等你吧。反正你需要召喚我時,用血書寫我的名字就行。”他說完就躍到屋頂翹著二郎腿躺下。
梨子眯起眼看了一眼屋頂上的他,轉身朝庭院外走去。
晚上回來的時候,酒吞童子已經不見了。
晴明坐在廊下看書,見她回來立刻把書放下。
“酒吞童子呢?”梨子問。
提起這個晴明露出一絲好笑,剛準備回答朱雀就拎著食盒走進來,把飯都端出來。晚飯是豆沙包、壽司、大醬湯和小鹹菜。但是隻有一人份的。
梨子有些疑惑地看著飯食。雖然惠比壽神社供應兩頓飯,但是她為了早回來都不吃那頓晚飯。她剛準備詢問就看到酒吞童子拎著一個食盒走進來。
朱雀一向麵無表情。這次她罕見地露出一絲笑容,並把地方騰給酒吞童子。
“原來我的飯在你那啊。”梨子恍然大悟。酒吞童子大概是看到晴明的式神在為他拎飯,所以他也去拎了。
酒吞童子臉上顯出一絲不自然的表情,把食盒放在梨子麵前。
“辛苦了。”梨子一邊說一邊去掀食盒的蓋子,一股燒糊的味道頓時冒出來。
裡麵放著一個發黑的豆沙包,餡放的太多都露出來了。但是最關鍵的不是餡多,而是這是一個死麵豆沙包,根本沒有用酵母發起麵就裹餡了。一碟爆炸型的壽司,同樣因為裡麵塞了太多的米和蔬菜包不住了。
一碗煮糊的大醬湯。十分的粘稠,能看出裡麵放了好多大醬,直接攪成了糊糊。這些東西隻有小鹹菜因為是直接從醬菜缸裡撈出來的,所以品相完好。但是酒吞童子好像擔心她吃不飽,足足裝了五碟醬菜。
朱雀噗呲一笑,“酒吞童子看到我煮醬湯隻放一點點醬,就認為我在虐待晴明大人。他全給你倒進去了。”
“同樣,豆沙包也認為我放的餡很少,一邊說我摳一邊給你挑了一大勺,結果包不住了。關鍵是我告訴他麵團要用酵母發一下,他聞了一下酵母認為那個麵是酸的不肯用。”
這話說完晴明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騰蛇更是在外麵哈哈大笑。
酒吞童子抱著手臂倚著門框站著,臉色十分難看。
梨子掰開死麵豆沙包,嘗了一點裡麵的豆沙,“餡還不錯。”最起碼是熟的。她又吃了一口爆炸壽司卷,“這個也不錯。”雖然醜的不能看,但最起碼可以吃。
酒吞冷酷的眸色稍稍柔和一些。他輕哼一聲,大步走過去把食盒蓋上拎起來,轉身問朱雀,“我看你多做了許多,那些可以拿過來吧?”
“當然可以,本來就是為小梨做的。”朱雀笑了一下轉身走出庭院。不多時就拎來一個食盒。
梨子打開從裡麵取出跟晴明一樣的飯食,轉身對酒吞笑著說,“還是很感謝你今天為我做飯。作為大江山的鬼王估計你連柴火都沒摸過。”
“哼,那種東西我都是用來打人的。”酒吞童子懶洋洋地說。
“總之謝謝你做的飯。”
“切。”酒吞童子很不習慣聽到謝謝這種話,他們妖怪都是混蛋蠢貨的說話。他轉身走出去躍到房頂躺下。
天空中一片絢爛的晚霞,酒吞童子枕著自己的手臂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雲朵。
平安京的黃昏似乎也很好看嘛。
晴明一邊攪著醬湯一邊說,“做飯的事情讓朱雀來,雜活家中的仆人會做。你的式神就專門負責護衛你就行了。”
梨子知道這話是說給屋頂的酒吞童子聽的。
夜晚的時候,梨子剛睡下就聽到屋頂傳來躺下的聲音。
這個時候,碰巧晴明想起有事情沒說完,從板橋上走過來。剛伸手去拉推門,身旁就躍下一個人影。伸手握住晴明手腕的酒吞童子皮笑肉不笑地說,“不合適吧,陰陽師大人。”
“什麼不合適?”
“這個時候清水大人已經歇下了,想必衣衫也換成了單薄的寢衣,請您明日再來吧。”酒吞童子擠到晴明和推門之間,抱起雙臂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晴明有些好笑地望著他,“我從沒想過讓小梨收下式神是為了在這兒等著我的。”
酒吞童子並不回答,但是臉上的神情寫滿了不容通融。
梨子在房間聽到這一幕忍笑忍到肚痛。
因為酒吞童子的到來,這處小小的庭院多了一點點不一樣。按照騰蛇的說法,梨子就像突然多出個爹,晴明時刻都被一雙眼睛監督著。
“這樣不合適吧,陰陽師大人。”
酒吞童子總是發出這樣的話來阻止晴明。
勾下巴不合適、拉手不合適,隻要梨子回到寢屋,酒吞童子就跟門神一樣守在板橋上。
“你其實還有一個名字叫橋姬對吧?”晴明淡淡地說。
盂蘭盆那天,在鴨川給他創造檢查身體機會的少年一去不複返了。
這日梨子從神社回來,在路上買了一塊繡著酒葫蘆的黑色布。回去後她交給朱雀拜托對方做一套衣服。
做好那日在庭院中交給了酒吞童子。
“給我的?”酒吞童子挑起眉毛問。
“嗯,秋天了,我覺得你該捂嚴實點。”梨子瞥了一眼少年赤裸的胳膊。畢竟是自己的式神,該有的福利得跟上。
“我不要,”酒吞童子拒絕,“我火大,冬天都得露胸膛。”
梨子“……”你是火娃嗎?火娃也有葫蘆。
“火大就該沒事去蝦夷溜溜。”晴明在廊下不冷不熱地說。
蝦夷在後世就是北海道,是個非常寒冷的地方。
“不成呢,畢竟我的主人在這裡。”酒吞童子懶洋洋瞥了一眼晴明。說完這話後他接過衣服,朝晴明的方向露出一個微笑,“衣服真好看。啊,上麵還有我最喜歡的小酒葫蘆。”
晴明站起來夾著書麵無表情地朝自己房間走去。
不大一會兒他就重新走出來,手裡拎著一個皮子做的符袋。
“你做的?”他問梨子。
梨子點點頭,“買布料的時候看到這塊皮子。想到您的符袋有點舊了,就買回來重新做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