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老爹寬慰卿予,“小林大人,你莫急。”
“林府這麼大的家業,你兄長在世時,又清正節儉,你好好想想,府中前些年攢的銀子,可是存在了哪裡?”
她笑了笑,前些年,林府進項大,可開支更大。
林府藏書的月涯樓,彙集了天下卷帙浩繁的孤本與藏書。
而哥哥的和光閣裡,則珍藏了數不清的金石古董,鐘鼎彝器與碑碣石刻。
那都是從林太公時候起,林府的曆任家主,不計資費收集來的。
可惜,一次抄家,一把火,一切都沒有了。
再加上東臨王領兵出征北匈國那五年,因為戰事吃緊,哥哥作為文官之首,和天下士子的領袖,他帶頭將家資都捐給了國庫。
卿予明白,對哥哥而言,天下安,則百姓才不會那麼苦。
那筆捐贈,有數十萬兩銀子之巨,就連月涯樓與和光閣的藏品也賣掉了不少。
隻有田產與鋪子,哥哥給她全都留下了。他說,“予兒呀,以後你出嫁,才會有足夠的錢財傍身。”
豐厚的嫁妝,是一個女子的底氣。
嫁出去的女兒家,有足夠的錢財傍身,才不會被夫家輕視,就算倒黴到有一日,夫無德,子不孝,也能安穩的過餘生。
“至於林府,哥哥會為了你,守好他。”
卿予明白,哥哥選擇留在林府,是為了讓她永遠有一個歸處。
哥哥不在了,如今的她,也是長安林府的第四任家主了。
“言尚書不知,北匈國戰事吃緊時,兄長把能捐的財物都捐給國家了。所以,就算抄家,相信朝廷也沒多少油水可撈。”卿予淡然道。
言老爹愣了一瞬,眼中多了許多敬佩,
“的確,林大人在位時為國為民,殫精竭慮!”
他頗有些動容,不再滿口官腔,
“小林大人呀,我倒是有個主意。林家本是冤案,才會毀於火海。你大可以去麵君,向聖上陳情。隻要他同意,既可以讓國庫出資繼續修建林府,還能給予你一定撫恤。”
年初盤點國庫及所有賬目,作為戶部尚書的他,也向李皓宇詳細的奏明此事。
結果,皇帝坐於禦座上,良久無言,對他的話恍若未聞。
言尚書明白,他這樣,明顯是不會為自己之前千金買笑的衝動負責了。
卿予擺了擺手,拒絕了言老爹的提議。
作為林家子孫,她絕不能摧眉折腰。
她不會去找皇帝。找了皇帝,再要些撫恤,林府那所謂的風骨長存就要變無存了。
再說,她躲那個暴君都來不及,何談還要去求他。
如今偌大林府的這一半雕梁畫棟,一半殘磚爛瓦,才真的見證了林家人曾經遭受過的不白之冤。
“唉,老夫明白,小林大人不想與聖上再生糾葛。”言老爹歎了一口氣。
卿予向他告辭,然後離開了戶部。
走在朱雀長街,人流熙攘,她的心頭,卻頗為沉重。
今日的她,入了寶山,卻空手而歸。
窮,這可真是風月人間的一件惆悵事呀。
回到林府,已近酉時。
卿予奔波了一天,除了早上的幾口粥,還沒吃飯。她去了廚房,想尋個胡餅來墊墊肚子。
她吸了吸鼻息,“什麼味道?好香!”
娟娘正守著爐膛在添火,抬起頭來,“今兒那個崔逖在後院撿到一隻大雁。
他說,“這隻大雁落單了,絕不願意獨活,那不如我們把它安葬在林大人和孩子們的五臟廟中。”
卿予驚詫的睜大了眼睛。
這大雁飛那麼高,怎麼掉下來的?
這個崔逖,又如何得知大雁不願意獨活?
娟娘從鍋裡舀出來隻雁腿,又給她端來了米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