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起來,我就打著哈欠穿好衣服去灶房蒸上昨天的窩窩頭和饅頭包子,每樣都蒸幾個,又在大鍋裡煮上小米粥,然後去院子裡洗漱,就聽見門外一陣窸窣聲。
打開院門就看見老趙叔牽著牛蹲在門口,一問一個不吱,我樂笑了,看看時間也不晚,不到老趙叔去市裡的時間,也沒叫他,回去看窩窩頭整好了,就拿出來兩個,把剩下的一點醃菜頭炒肉沫塞進去,又拿了個木頭的碗裝好,走出來。
老趙叔伸著腦袋看,不時還摸摸老牛,委屈巴巴的。
我把碗遞過去,老趙叔抓起來就往嘴裡塞,我趕緊又找了個前幾天在灶房雜物裡翻出來的洗乾淨的竹筒子倒了一桶子溫水,有趕緊遞給老趙叔,說道:“趙叔,彆急,慢慢吃,彆噎著了,喝點水。”
老趙叔聽了,才停下來,接過竹筒子,蹲下來喝了一口水,等嘴裡的吃完了,才又慢慢吃起來。
張淑英主任做的饅頭和窩頭一個比一個實在,雖然是二合麵的,和白麵比不了,但是夾著過了油的醃菜頭炒肉,忒有味。
老趙叔吃完窩頭,把碗和竹筒子遞還給我,我隻接了碗,說:“趙叔,竹筒子帶上,渴了記得喝,到了市裡,記得去柴火鋪幫我拖柴火和木炭,中午去市賓館找劉老爺子······找虎哥,讓虎哥管你一頓飯。傍晚早點回來吃飯。”
老趙叔木木的聽著我的交代,直到我說最後一句,他眼神亮了亮,一身精氣神亮瞎眼的牽著牛車就往村頭走。
看老趙叔走了,我就回灶房,用簸箕把蒸好的包子饅頭窩窩頭拿出來,又拿個大飯盆把小米粥盛出來,然後翻了翻櫥櫃,找到張淑英主任搬回來的時候她大侄子特意送過來的一缸子醬菜,拿了個碗裝出來一點。
就這一會功夫,張淑英主任和孫書記也下樓洗漱了。
張淑英主任看著我,有些抱歉又有些心疼:“你這閨女,起的也太早了點,你這個年紀就該多睡會,我這個半老婆子都沒你起得早。”
我端著簸箕還拿著幾個碗,甜甜笑著:“我年紀小精力好,早睡早起我不知道身體好了多少。嬸子,我手不夠了,拿不了粥了,你幫我端下唄。”
張淑英主任就端上粥,和我一起把東西放在小飯桌上了。
孫書記除了第一天因為被南方口味的飯食吸引一心吃飯外,這兩天又繼續端著書或各種材料看著,除了吃飯的時候認真吃飯之外,就算在桌上等著,也在專心的看書。
我故意板著臉跟孫書記說:“孫書記,我希望當您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就不要看書了,可以嗎?”
孫書記愣了一會,不敢相信我會對我的領導提出這樣的意見。
張淑英主任也嚇著了,趕緊找補道:“你這個小同誌怎麼回事,怎麼還管起大人的事來了?”
把事情引到大人小孩上,希望孫書記覺得我隻是一時小孩子脾氣上來,不要跟我小人家計較。
我也隻好撅著嘴,一副我小人家很不高興呀的表情。
孫書記拿下眼鏡,揉揉鼻梁,嘴角卻掛起一抹無奈又寵溺的笑,他也沒說話,把書放在一邊,眼鏡也放在書上,開始認真吃飯。
孫書記所有的工作時間都在辦公室裡寫寫畫畫要麼就是翻閱查看資料,晚上還要在限時燈下看一會,要不是之前沒有煤油燈,他怕是晚上還要熬夜了。連吃飯都不放過,他身體很明顯的不好,不然正常人吃了不動,還能瘦骨如柴嗎?
而且他每次拿下眼鏡下意識就揉眼角揉鼻梁,顯然長期用眼造成了他眼睛過分疲勞,鼻梁架著眼鏡時間過久,壓著也很難受了。
吃完飯,孫書記還坐在桌邊,眼神瞄著我,看樣子希望我趕緊去灶房洗碗,然後他好拿著他的書和眼鏡去辦公室乾活,
我得寸進尺,又趁機提出一個要求:“孫書記,吃完飯歇個十幾二十分鐘,然後在院子裡慢走半個小時。”
孫書記一呆,張張嘴,似乎想說他很忙,我趕緊打斷他說道:“孫書記,我要照顧您的衣食住行,所以,工作以外的地方,你都要聽我的!”
孫書記被噎了回去,隻好閉著嘴巴。
這一次張淑英主任什麼也沒說,拿著吃完的碗筷進了灶房,我也把沒吃完的拿了進去。
張淑英主任看著我,笑著說:“你啊,可真有你的,這才幾天,都能訓孫書記了。”
我笑著把沒吃完的簸箕和粥盆放進櫥櫃,一邊說:“那可不,我這麼懂事乖巧,還做的一手好菜,誰能舍得拒絕我的要求?我跟你講,這招我從小對付我爸,可有用了。”
他們說我像仙女這事兒,絕對是濾鏡,我這人長的是好看,就是一團孩子氣,從小就是年畫娃娃,長大了也是夢中情閨女,上了年紀的叔伯嬸嬸們,誰不想把我搶回家去?
沈聽景的媽媽是最喜歡我的,因為我從小喜歡沈聽景,她差點就有機會把我搶回家了。可惜沈聽景不喜歡我,還拒絕了我,她媽媽當時估計心都碎了。
如果不是沒多久沈家出了事,沈媽媽肯定捂著心口在說:也不知道小嫿兒還會不會喜歡我,甜甜的叫我沈媽媽,嗚嗚嗚都怪那個臭小子,早知道他那麼沒眼光,我就不總在小嫿兒耳邊提他了,老娘我八個兒子,隨便讓小嫿兒挑多好!
可惜沒有如果了,也不知道沈伯伯和沈媽媽在西北哪塊兒,沈家八個哥哥又分彆在哪裡,過的苦不苦?
聽說他們那種被判了罪下放的,最好的待遇也得住牛棚,我去看過江北村的牛棚,江北村是富裕村,糧食也豐富,但江北村的牛棚全是草,會漏風,老趙叔看牛精貴的,即使身體不方便,至少兩天打掃一次牛棚,每天給牛刷毛,江北村的牛棚不臭,但異味肯定還是會有的,就是不知道冬天會不會給牛棚加固。
沈家八個哥哥身體都不錯,從小都在軍隊裡跟著練的,倒還不怕什麼,但沈伯伯和沈媽媽這些年養尊處優的,真沒受過什麼罪。尤其是沈媽媽,母親都說過她很多次,哪裡能接連生育的,多損傷女性身體,年輕的時候加上保養還好,少了保養年紀大了,不知道要瘦多少罪。
說造孽,誰不造孽呢?
誰不知道這就是飛來橫禍,沈伯伯一出生就因為親生父母革命誌向不同選擇分手而被遺棄,還好有好心人將沈伯伯送回沈家,他運氣好被沈醇沈老爺子看中過繼到嫡出長房,成了名正言順的沈家當家人,天知道他跟沈酬從來沒有任何往來,畢竟沈酬少年離家就是打著跟隨姐夫的長官戴荃的旗號,沈醇老爺子阻攔不了,便直接將沈酬一家子除族趕了出去。
沈伯伯一生最敬重的就是沈醇老爺子,老爺子說的除族就是除族,親爹也不能改。
而且沈酬早在六零年的時候被政府特赦了,出任中國政協文史資料委員會文史專員,也算是個不小的官員,這時候他又被以之前軍統時期的事情批判,還挖出來沈伯伯的身世,真真是禍從天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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