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與餘大俠大鬨西北後,快馬加鞭趕到江南。
進城後,見虎頭郡商街之上更勝往日繁華,足見商潔兒這個新任的江南商會會長管理有方,深孚眾望。
二人在城門麵館吃了碗麵條,便分道揚鑣。餘大俠從店小二那裡打聽到張家小姐張花花從軍的消息,便馬不停蹄趕去張府,一探究竟。
南宮少卿牽著一匹白馬,沿著青石板路漫步,身河岸上綠藻叢生,散發著濕潤的氣息。烏篷船靜靜地停靠在岸邊,半個船身在雲霧繚繞的江河中。
江南又下雨了,雨點如瀑傾灑而下,青石地板縫隙生了青苔,空氣裡傳來淡淡的血腥味。
暴雨中,一身材並不高大的少年頭戴鬥笠,扶著腰部滴落的血花,撒開腳丫子逃命。
他身後七名黑衣人被一名莊稼漢打扮的魁梧漢子出手一一打倒在地。
灰袍子莊稼漢麵無表情,出手果決,狠辣無情,相繼像扭斷筷子般輕易扭斷了七名黑衣高手的脖子。
他目光決絕,頭發被雨水打濕,一雙明亮眸子在暴雨之下依然可見清澈的光。
宛如殺神。
那名少年不再奔跑停下腳步,霍然轉身,死死地盯著那名莊稼漢子。
他取下鬥笠,雙眼發紅,腳尖在水潭裡劃出一道漣漪。
身形忽得拔地而起,將自己扔入雨中,莊稼漢微微眯眼,因常年勞農活作而粗壯黝黑的手臂向身後扇去,一股勁風手刀掀開雨珠,少年在空中翻了個跟頭,重重砸在青石板上。
少年悶哼一聲,臉上被水花打濕,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
少年心裡泛起一絲苦澀,他習武屬於半路出家,雖然短短習武半年,好在根骨不錯,也算一日百裡。尤其是這半年,在他那位不太負責的武道老師書信來往的指點下,已有小成。
近半年來身高暴漲的他,已不是單純的小孩模樣,剛才電光火石依然揮出百拳,一招一式頗有大俠劍客的風采。可是麵對眼前這人,仍是小孩打大人,毫無招架之力。
莊稼漢子緩緩走向躺在地上的少年。
聽見一聲渾厚的嗓音從街上傳來。
“小小,進步很大。”
一聲白馬啼,一道刀光閃,雨水大嘩。
施小小擦了擦眼睛,隱約間看到一個腦袋上方伸出一隻手,出手的白衣男子說道“小小,你家公子讓我接你回家。”
施小小伸出手被南宮拉了起來,麵朝莊稼漢子慘然一笑“我師傅來了。”
挨了一刀的莊稼漢子握緊了拳頭。
南宮少卿舉起黑虎刀天問,看了此人一眼,平靜道“風問清,欺負一個孩子算什麼本事?”
央州武鬥獲武評天下第六的風問清冷哼一聲,看著這個在央州武鬥一招敗退自己的白衣,恨得牙癢癢。
他變拳為刀,一擊斬風手刀穿雨開路,南宮少卿一身白衣不被雨水所濕,刀身劃過地麵,刺出一地火花。
雨水瞬間凝固。
一刀十寒。
天問聚合雨水之力,以七十二招古劍術之踏逍遙的路子,擊出一條水龍。
水龍破空,一身布衣風問清迎麵而去。全力遞出手刀,探入白衣身前三尺。
然後被雷霆刀光橫斷身軀,死相淒慘。
黑刀從容入鞘,南宮低頭一看,那手刀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道猩紅的血槽。
————
青龍湖蒼梧山上。
站著一位身形苗條氣質秀雅絕俗的女子,年不過十六,長發披於背心,用一條淺白絲帶輕輕挽起身著一件紫紋衫仙氣脫塵,呆呆地抬頭望著蒼梧山前的洞庭石壁。
紫紋杉是蒼梧派弟子的身份象征,這丫頭自然是蒼梧派門人。蒼梧派曆史悠久,掌門祖師言蒼梧是何等風姿的神仙人物?不論新一屆的央州武鬥大會天下眾生新武評,在老一輩的江湖,這位一手謫仙聖手獨步天下,是當之無愧的天下前三。
除去劍入天門不屑飛升的淩劍聖不算,這位容貌不老已活一個古稀的老人甚至還在戰神衛義庭之上,算得上天下第二。
蒼梧派門規森嚴,弟子入蒼梧林早晚練功不得耽誤,否則便受嚴罰,曾有蒼梧弟子摘葉手小成,入二品境界後得意忘形,竟放言早功於他往後境界無異益,代掌門言東梧勃然大怒,一劍斬下那弟子手臂,以示警戒。
從此再無門人敢懈怠。
今日此時正值早功,眾弟子都在蒼梧林習法練功。唯獨這女子在山下看山發呆,竟無人管教,真是奇事。
眸子若花,臉蛋更是水靈的女子看得有些癡迷,全然沒有發現身後一身紫衫的中年劍客緩緩走來。
貌不驚人的中年劍客一身黃紫衫,腰間係上一條墨綠的束腰,腰佩一柄玄黃劍,劍柄上掛有一袋香囊,更是說明了他的身份,整個蒼梧派皆遵門之大義,尊崇言仙手所說的重練手不重練劍,認為天下武器皆是外物,既是外物那就不及一雙手來的好用,唯獨此人另辟蹊徑,揚言“劍便是手”,出山門遊曆江湖,論劍二十年,如今已然劍法大成,他便是不日就將正式接任蒼梧派掌門的仙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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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東梧。
中年劍客放慢腳步,來到小女兒身邊,問“丫頭,看什麼呢?”
秋水並未回頭,木納道“看字。”
言東梧順著女兒視線抬頭望去,蒼山絕天壁上四個氣勢磅礴的劍刻大字。
大湖借道。
言東梧捋了捋胡須,眯眼道“確是氣派無雙,那丫頭劍術放在劍都也屬千古難得。”
秋水柳葉眉微動,小心翼翼問道“聽說父親也習劍?”
言東梧點了點頭,並未否認。
“比之那位姐姐如何?”
“為父略勝一籌。”
這位中年掌門向來以謙遜一禮立世,若非門派傳承係於一身,他本誌在仕途,少時愛讀書,中年也手不釋卷。一生所求不過三兩本黃卷,一柄玄黃劍。
女子哦了一聲,沒什麼表情。
言東梧露出慈祥的笑容,溫和道“咋不去練功了?”
秋水撇了撇嘴,沒好氣道“不練。言爺爺說我天賦不如姐姐,練了白練。反正我也不喜歡練功,真不如看字有意思……”
言東梧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一卷舊書,遞了過去,寵溺道“練功也不一定為了打打殺殺,也可以是知書達禮,爹當初讓你和春桃入江南商園,一是讓你們知曉天地廣大,二來便是寄希望於你們能明禮重德,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將來……”
中年劍客談起大道理絮絮叨叨總是無休無止,逐漸沒了耐心的秋水嬌嗔道“爹~”
女兒奴的言東梧見女兒有些不快,連聖人書都沒有接,也不敢再說了
父女就這樣沉默地站在山腳望石。
許久之後,老父親看向女兒,沒來由說了一句“你……喜歡他什麼?”
秋水一頭霧水道“喜歡誰?”
言東梧平淡道“劉子明。”
秋水臉色頓紅,眼神有些慌亂。
吃過見過的言東梧見狀輕輕一笑,歎道“女兒呀,你的眼光隨你娘,看人準,劉大人除了輕浮了些,其實方麵還是不錯的,若不身死,將來必定有一番大作為。一朝大學士,也算配得上我女兒。”
情竇初開的秋水小聲嘀咕道“我又不看這些。”
言東梧關心道“那你喜歡他什麼?”
秋水想了許久,嘻嘻道“有趣,女兒喜歡有趣的人,他……就很有趣。”
得此一語,言東梧怔怔出神歎道“我女兒不同凡響。”
兩父女隔著風景如畫的仙山大湖溫暖談心。
晚功。清風鳴蟬起,林間修行的蒼梧派弟子同時睜開眼睛,往同一個方向望去。
天際一抹驚鴻,一道光柱直通九天蒼穹。
“成了,成了!掌門成了!”有人驚呼。
言東梧下意識按住腰間的劇烈顫抖的長劍,臉色劇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