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林並不隱匿於深山老林之中,這個曆史悠久的嶺南龍頭門派長久以來一直以藥都商幫的形象示人。
鄭康主理康樂之時,與仙子林沆瀣一氣,壟斷了多宗珍貴藥材的交易。遇到不懂事的商人,他們直接出手,殺人越貨之後,再由官場找人為其頂罪,可謂是一手遮天。
劉子明與鄭康相鬥之時,幸得何節度使率軍鎮壓,此夥賊人方才偃旗息鼓,鄭康倒台之後,仙子林地位朝不保夕,生意亦是江河日下,於是他們就將所有怨憤儘皆歸咎於劉子明身上。
懸賞令既出,亦是這些人挑唆各門各派圍剿劉子明與承天衛,然因一夥西域人妄圖獨吞,致使打草驚蛇壞了大事,仙子林首當其衝更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折了三當家小東君,而殺人凶手迄今仍杳無蹤跡。
仙子林一門三傑,但凡損去一人,都是傷筋動骨。
仙子林的大當家常年閉關不問世事,幫派內大小事務皆由二當家齊花拳掌管。此人身在泉州,曾於野寺出家,皈依佛法後仍難改其暴戾本性。一日,他看上了景州來的香客丘小姐,竟起歹心將人迷暈後拖入樹林,行不軌之事。此時恰好被一名小沙彌發現,他無奈之下隻得將其滅口。後來事情敗露,他便提一柄月牙鏟屠殺了寺廟四十幾口人,逃往嶺南。
此人黑袈裟之下一身腱子肉,頭戴大串佛珠,身高八尺,全身花紋,長相比之三當家小東君還有要壯碩幾分,雖然長相粗礦但絕非是隻會動手的莽夫,在他的輔佐下仙子林很快就從嶺南一眾門派中脫穎而出,成為藥都地頭蛇。
劉子明和四名承天衛逃往藏雲山脈,便是此人堪輿地形推測出了他們的逃亡路線,遣小東君帶人成功將他們堵在了秋高亭前,若非突然出現一個用劍高手,他們早已拿了劉子明的人頭去換賞錢。那慘死的小東君哪裡知道他要的是錢,大東家和他齊二當家要的則是投命狀啊。拿他劉子明的人頭去相黨換榮華富貴,能入仕做官哪怕隻是門戶虛職也好過混江湖幫派刀口舔血。
仙子林的老巢在一座雲霧繚繞的山莊裡。
今日齊花僧獨自一人來到山莊一處禁地,盤天洞。
他在門口站許久,直到門外傳來蒼老的嗓音:“老三被殺了?”
齊花拳嘴角上揚,譏誚道:“一生習武,最後讓一個讀書人逃了,自己還死了,傳出去真是丟了我們仙子林的臉。”
“死了也好,老三本就和我們不是一路人,死了清淨。”門內傳來一聲歎息,“隻不過兄弟們那邊還是要個態度,凶手要找出來。”
“放心。”花和尚霍然抬頭,眼簾微垂,說道:“逃不了,我早就將嶺南對外各個路口封了。”
“你一向做事仔細。”
“不僅如此,竇鶴那邊也要給個態度。”
“什麼態度?”
“雲府令不識時務,需要教他一些規矩。”
“都交給你,你處置妥當便可!”
花和尚一屁股坐在門前,嘴角叼了根蘆葦嘟囔道:“大哥啊,你就是知道躲清閒。”
門內傳來渾厚笑聲,“我這可不是躲清閒,我這是閉關。”
齊花拳鬱悶道:“閉關閉關,天天閉關!大哥你到底悟的什麼了?咱哥倆又有多久沒見麵了!”
門內沉默許久,道:“悟得……大宗師。”
花和尚猛然一驚,嘴巴微張,“哈?”
山莊外傳來動靜,一個個仙子林弟子接連倒地。
嗤的幾聲,劍尖如毒蛇一般刺入這些江湖好手的脖頸,從他們的咽喉軟骨處刺出,鮮血沿著劍身灑滿銀瓶山。
一名相貌平平的仙子林刀客咽了一口唾沫,色厲內荏問道:“閣下是哪混哪條道上的?”
騎在馬上的劉子明用手指摩挲著馬鞭,咦了一聲:“不是要拿我的人頭換賞錢嗎?怎麼不認識我?”
那名仙子林刀客愕然一驚,然後咬牙顫聲道:“劉子明!”
話音剛落,那名刀客瞳孔大驚,一名古劍清鳴聲呼嘯而至,穿喉而出。
一劍封喉,血流如注,那名刀客連遺言也來不及留下,死的不能再死了。
劉子明神色寫意,自顧自笑道:“誰在叫我?”
秋水伸出手指輕輕一點,那柄清秀靈劍聽令而回,浮空待命。
剩下幾名仙子林弟子互看一眼,乖乖地放下刀,撲通跪在地上,雙手扶膝,這就是識時務者為俊傑了。
同騎白馬的薑伯約臉色浮起一抹會心笑意,摸了摸掛在馬鞍上的劍鞘,唏噓道:“我這佩劍師妹使的還挺趁手的。”
秋水撚起手指左右揮動,靈劍便聽話地擺動劍身,如臂使指。
“要不你開個價,我買下送給秋水姑娘。”劉子明撇頭望向長相清逸棱角分明的薑公子,輕聲問道。
薑伯約笑了笑,眼神炙熱,“若是師妹喜歡的話,我家有很多名劍。”
“舍不得這一把?”
“哪有舍不得,就是天上的月亮也舍得。”
他抬眸望向心思單純的秋水,笑意溫暖。
山莊園子裡傳來陣陣腳步聲,大門咿呀被拉開,幾十號人湧出山莊。
為首的是個花臂和尚,臉色猙獰,見外麵慘死了十幾名弟子,臉龐漲紅地發紫,嘴角不停抽搐。
劉子明陰陽怪氣地喲了一聲,眯眼笑道:“噢大人物來了。”
幾十名南漳新府衛抽劍上前,身著飛魚服的承天衛則守在劉子明身側。
劉子明歪頭,對著一名承天衛的隊長緩聲問道:“褚衝廟,這禿驢是誰啊?”
身為南漳郡承天司暗探指揮副使的褚衝廟抱拳道:“回大人,一個無名小卒!”
劉子明捧腹大笑,跟著他的所有人都哄堂大笑。
齊二當家登時大怒,一手抓起要五個人才能勉強抬起的四十斤重的月牙鏟,發出一聲震天暴喝,踏地掀起塵土風暴。
劉子明平淡道:“誰能取下他的首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