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人一直小看這個胖子了。
死胖子朱宏。
相黨三大權臣之一,秦清泉的狗腿子。
戶部尚書,掌天下錢財。
滄州大司馬監軍,領滄州水師兩萬精兵。
三種身份哪一個抬出來都是壓死人的高貴名頭,除了這些嚇人的名頭外,提到這胖子就不得不提酒色財氣四字,他無有不沾,樣樣精通。
可這隻是表象,貪欲無度行事荒唐也是偽裝,某種程度上來講,他才是三位裡藏得最深的那位。
世人都知朱宏膽小如鼠,這些年在滄州都江府稱王稱霸,這些年想要刺殺他的江湖人士絕不在少數。
朱宏每逢出行便是千衛儀仗,護佑周身,勝過皇帝出遊。為了防止高手暗殺,還特意收養了一個義子,那人是個武道高手,也用劍,整日跟著在朱胖子身邊寸步不離,就連義父行房也守在門口。性情涼薄的朱宏對這個義子極為看重,不僅視如己出,賜姓“朱”字,更是不惜花費萬金,招聘六百多名鐵匠為其鑄劍,甚至不惜殘害忠良以人血祭劍,這才造就了一柄天下十大名劍排名第五位的神兵利劍,劍成之日,賜名“妃子笑”。
世人皆知朱宏愛吃石榴,愛美人,卻不知道荔枝也是這位大貪官的心頭好,天下種植荔枝之地要數嶺南最負盛名,這些年嶺南各州達官顯貴有哪家想要投靠相黨的不先準備幾十斤爽脆清甜的朱果來孝敬這位耳根子軟的朱門權貴。
貪和欲是他的最大的弱點,世人皆知他的弱點,因此他便沒有弱點。
在這兩重偽裝之後的朱宏無人見過,但可想而知,一個隻知道貪汙受賄和吃喝玩樂的庸碌之輩怎麼可能坐鎮戶部二十載屹立不倒?貪生怕死之下是膽大包天,貪欲無度之下藏著人情練達,這樣一位藏拙的對手比起明麵上權勢滔天的秦相和武力獨占鼇頭的曾太監都更加可怕。
若說有錢能使小鬼推磨,朱宏手上的錢銀可叫閻羅王也唯命是聽。除去江南會長商勝映之外,這胖子可以說是天下最富有之人。
也難怪承天司滄州使盧三賈會束手無策。可若論財力,而明鏡會這個借著新興財團名義的老七族產業在百花樓這個搖錢樹的支撐下也不遑多讓。
當劉子明聽見第二個消息的時候,明顯情緒激動了幾分,承天司都沒有找到朱宏的過去,反倒讓明鏡堂找到了。
馮禮點頭道:“這個沒落世族叫作石家。石家的長女正是朱宏的原配夫人石氏。多年前,石家憑借滄州布絲綢和房產業發家。然而,不知出於何種變故,在皇商競選的當晚,石家的繼承人從長子石童變成了女婿朱宏,石家的大多數人在一夜之間突然銷聲匿跡,剩下的幾人也成了啞巴或瘋子。”
“我想,那一晚或許發生了什麼……”馮禮瘦削的臉龐浮起一絲蒼白。
盧三賈眯眼道:“都變成了瘋子或啞巴,也就是說還有活口?”
“不錯。”
盧使者狐疑道:“不合理啊,朱宏如果真要害了他們,為何不滅口?還留下把柄,依我看,這事十有八九是陷阱!”
劉子明揉了揉太陽穴,轉頭看向褚衝廟,“老褚怎麼看?”
褚衝廟猶豫了一下,說道:“大人,屬下也覺得這是個陷阱,是朱宏故意留下的破綻,不可涉險。”
劉子明歎了口氣,“嗯有道理,這可就難辦了。”
“其實還有更簡單的辦法。”
“強殺朱宏?”劉子明猜到了他想說什麼。
滄州使點了點頭,“先前馮禮說起龍脈兩陵山,那個地方老夫去過,是個死人的好地方,朱宏死在那裡,萬事皆休。”
褚衝廟搖頭道:“不會成功,朱宏膽小如鼠肯定不會脫離護衛,除非承天衛傾巢而出,才有一線可能。”
盧三賈眼睛裡閃過一絲狠毒,咬牙道:“明殺不行就暗殺,大人身邊不是有幾名高手嗎?”
劉子明一愣,苦笑道:“我現在身邊的高手啊,就你們幾個了。”
堂內陷入沉默。
盧三賈拍了拍馮禮的肩膀,“小馮啊,看來你的消息不管用咯。”
“不,很有用。”劉子明的瞳孔裡突然煥發出一絲神采,“龍脈,先放一放,我覺得我可以從這個石家入手。”
“大人!”
褚衝廟還想要勸解什麼,卻被劉子明揮手攔下,“讓本官領略一下這個朱胖子的手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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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園向來是一處清幽寧靜的莊園,如今卻因新主人的到來,成為滄州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眾人皆不知這位新主人是哪裡人氏,竟然有在園中養虎的惡趣。
這幾日,泰山園裡時常傳出凶獸的咆哮聲,街上行人紛紛避讓。下人們皆是承天司精心調教的心腹,早已練就了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然而誰也不願成為老虎的食物,紛紛都不敢靠近。
今日劉子明端坐在白虎旁邊,輕拍了下“白大王”的爪子,沉聲道:“小白啊,你如此凶悍,旁人自是不敢近你身,也隻有我來親自來喂你了。你就將就一下。”
碧睛白虎叼起那塊生肉,對劉子明的親近毫無反應,要知道幾日前,它可是動輒便將人打飛。
“咱做人……不,做虎呢,要講究知恩圖報是不是?”劉子明笑了笑,從懷裡掏出一幅畫像打開,說道:“你這些天吃了我這麼多肉,花了好多銀兩的,你將來幫我個忙行不?將來有機會看到這個畫像的家夥,你就咬死他,你看他肉那麼多肯定肥美嘞!”
白虎抬頭吼吼兩聲,一掌將畫像扯爛,又埋頭吃肉。
劉子明自討沒趣,灰溜溜起身,嘀咕一句:“我就當你是答應了哈。”
門外傳來通報聲,劉子明看了一眼“小白”,轉身出去將門掩上。
劉子明壓低嗓音道:“怎麼樣?”
盧三賈一臉欣喜,拱手道:“大人,按照馮禮所說,我派手下的承天衛晝夜搜查,果真成功挖出石家活口的所在。”
“人在哪?”
“不在滄州城中,而是在距離此處八十裡的釀酒城。朱宏將人藏在那裡。”
“戒備森嚴?”
“隻有幾個家丁和仆人看護。而且我遣人查過了,沒有伏兵。”
“幫我把老褚喊來,再找幾個行事穩妥的兄弟,我要走一趟釀酒城。”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