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少卿身為南宮家族百年來第一天才,十二歲那年便跨入了許多武者或許一輩子也不能染指的一品之境,登堂入室,也正是在那一年正式拜入劍聖淩若寒門下習劍。
不過短短三年,少年郎連跨二重天塹,已成鳳毛麟角的長生境高手,彼時所有人都清楚這少年接過劍道傳承隻是遲早的事,隨後三年少年逐步穩固境界,直到央州武鬥大會南宮一舉成名,一柄白鶴行擊敗北陵國師天武大師,成就天下第一。
南宮家族也曾享譽江湖武林多達百年之久,世人皆知百年前道佛聯手鎮壓魔頭九天的那一戰曠古爍今,可少有人知道背後是南家家族傾儘全族之力擋下其餘兩個魔頭和十萬魔兵,這才給了佛道兩宗誅滅九天的機會,南宮家族也因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代表家族最頂尖戰力的八位大宗師身死道消,傳到南宮聞這一代已然不複當年之勇。
所幸後輩裡出了一個南宮少卿,可這位實力卓絕的家族希望卻在最關鍵的時候強行衝破天一境,落下病根,境界一跌千裡。自那以後,隨著劍聖淩若寒出山北行,這曾經的天下第一家族竟無一位大宗師坐鎮,已淪為江湖笑柄。
南宮少卿在鐵衣城與洛無雙一戰有所感悟,悟得大開大合氣勢雄渾的武道心境,一舉衝關入境,又北海得天雷門集體傳功填充氣海,一朝之間,仿佛舉世無敵。
白衣公子緩緩睜眼,一雙丹鳳眸子神華內盈,眉心更是紫蓮綻開,氣息浩然,手中的龍頭化作一陣黑煙飄散於空。
冷家眾劍客紛紛收劍上前恭賀道:“恭賀南宮姑爺入宗師境。”黃家劍客則神情複雜,心中忌憚,冷家又多一名重魁境高手,將來劍都興盛,黃家前景黯淡。黃家大客卿孫老迫於禮數也上前道賀,可心頭實則擔憂。
南宮少卿衣袖一甩,刺在黑龍軀體上的青鋒錚的一下飛回,光華刺眼藏入劍鞘,白衣公子眼神平淡,對諸位一一回禮後,牽著雙兒的手,徑直走向那群大麻袍的天雷門人,深深鞠了一躬。
掌教雷洪此時臉色慘白,嘴唇乾涸,見南宮行禮連忙扶住南宮的手,搖頭道:“公子不可多禮,老祖將刀意托付給你,你便是天雷門的人,如今重入重魁境,我心甚慰。”
“雷老,他已經……”南宮少卿眼神透出幾絲黯淡。
雷掌教抬起手,示意他不必在意,低緩道:“老祖行事必有法旨,我們這些徒子徒孫沒有他老人家神仙風姿,隻能是略儘綿薄孝敬先輩,隻願公子不要辜負老祖刀意。”
南宮少卿低頭看了一眼黑色刀鞘,說道:“南宮必不相負。”
“既然如此,還有一事望公子成全。”雷洪聲音沙啞,此刻真氣蕩然一空,身子極為虛弱,在漫天冰雪中險些站立不穩。
南宮少卿連忙攙扶住,說道:“雷掌門請講。”
雷洪握著南宮的手,顫聲道:“刀道中興還要仰仗公子,雷某大限將至,請公子接過天雷門掌教的位子,帶領門人……重新立我刀道百年威名。”
無眉刀客雷敬連滾帶爬到師兄身邊,老淚縱橫道:“師兄……”
南宮少卿臉色驟變,伸手去把雷洪的脈象,真氣已然蕩然無存,心生不妙,沉聲道:“莫非鐵衣城莽台鬥刀傷了掌門根基?”
雷洪微微點頭,身子逐漸蜷縮起來,手中卻不忘將那柄天雷刀遞出,眼神混濁不清,卻似孩童那般真摯,道:“公子武功卓絕,又有雷老傳刀,雷某以一身真氣作嫁衣,求公子答應,庇佑我天雷門。”
撲通撲通,一聲聲清脆響動,天雷門人集體跪拜將不久於人世的老掌門,風雪一卷,淚水撲朔成冰。
南宮少卿接過那柄天雷刀,眼神堅毅道:“我答應你。”
“以後就拜托你了。”雷洪掌門笑了笑,似是回光返照,又喃喃自語道:“雷洪一生習刀,刀法不精,有愧祖宗教導,然雷洪臨死之前為門派拿回天下第一刀的名頭,又為宗門找了個繼承人,繼承祖宗基業,也算弟子不枉費此生了。”
話罷,這位新晉刀道魁首手中的天雷刀鞘重重滾落,老掌門輕輕垂手,緩緩閉上眼睛。
風雪呼嘯,萬物霜白。
靜悄悄的,俱是默哀之意。
姑蘇州,魁甲城,雄兵金刀八百裡。
這裡民風開化,婦孺老弱皆上馬可戰,身為北陵三座軍事重鎮之一,北武軍的大本營坐擁數十萬邊軍。去年國戰邊軍大獲全勝,雖未直搗黃龍攻破南朝國都,但斬殺了戰神衛義庭一雪前恥,大漲了國威。
此戰之後,北武軍元帥青山侯楊廣孝獲封王爵位,即“青山王”,楊家三子各有封賞,長子楊立文升翰林院大學士,兼任樞密院使,文武兩任,權勢實為儲相,封萬戶侯,賞銀萬兩;
二子楊丹心欽定為下一任青山王,世子殿下,受世襲罔替殊榮;幼子楊三戟賜武將銀魚袋,晉北武軍拔營大將軍,金刀騎陷陣統領。
一時之間楊家在軍方影響力甚至高過了幾十年統領兵部的羅家一籌。雖然朝野上下無人不知這一係列逾製的賞賜是蘇皇後在試探君權,但那位重掌大權的皇帝陛下南下歸來後始終由著皇後行事,除了自減羽翼罷相羅家家主,該用國子監祭酒張清正為相,調任禦史中丞穀光景任殿前太尉之外就再無舉動。
一時之間本該龍鳳相爭劍拔弩張的北陵政局讓人捉摸不透,官場上那些老狐狸明哲保身不敢擅動,黨政風平浪靜,好似大家都出奇默契地等待著什麼。
直到來自青山城的一則消息傳入京城,猶如平地起驚雷,攪起京城這個大染缸的一鍋濁水:青山王楊廣孝數日前大病一場,性命岌岌可危。
這場突然的變故讓京城百官都始料不及,青山王楊廣孝年不過四十,一身武藝,去年在樞密院和兵部聯席舉辦的校武演練上,這位新王爺在三軍麵前勇奪榜眼,那是怎樣的勇武之姿,怎得一年過去卻忽然病入膏肓了?
這幾日朝野上下謠言四起,皇宮大內之中更是陷入了一場陰謀論,不少人私下議論這是帝後之爭的暗中角力,這並非搬弄唇舌之人有意製造矛盾,從種種情況來看並不是空穴來風,帝後之爭確實已顯端倪。
其中最可信的一種說法是,楊王爺日前遭遇了三番刺殺,三位武功高強的刺客輪番殺入王府,雖未直接取走王爺人頭,卻成功刺傷了王爺,事後刺客們在幾十萬精銳的包圍下全身而退,這就讓人感到匪夷所思,刺客身手之強,能在幾十萬大軍布下的天羅地網裡逃出生天,北陵能有幾人?恰巧事發之時陛下親信的宮懸老道士和大劍士許觀禮不在皇宮,不少人暗自猜測是陛下的密旨,要開始對皇後一黨的外戚動手。
從太醫院的禦醫們從前方傳來的消息看,那位征伐南朝的北武軍統軍王爺已然重傷不治,時日無多了。
世子殿下楊丹心攜帶邊境三州軍馬迎著風雪浩蕩回城,數日來一步未停晝夜不眠,在今日終於趕到了魁甲城。
魁甲城門重達萬斤,平日裡由三百力大無窮的城門郎合力拉動機關方可打開,城開時有如雷神鼓錘,聲勢驚人,今天這悶響聲比往日要早些,八千名金刀騎兵在一名黑白衫袍俊雅儒士的帶領下在城門口迎接世子殿下。
世子殿下在前後簇擁下下了馬車,八千甲士集體肅穆,整齊劃一的施行軍禮,楊丹心牽著一名絕色女子緩緩上前,身邊都是一些北陵江湖上一些有頭有臉的人物,世子迎麵走向城門那名儒士,忽然停下腳步,回頭望去所乘的馬車發出一陣震顫,不禁歎了口氣。
那名黑白長袍的儒士快步上前,便要行禮,楊丹心連忙托住他的手,說道:“大哥這是乾什麼?”
黑白袍儒士畢恭畢敬作揖道:“恭迎世子殿下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