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爺鬆了口氣,手指輕輕敲打黃木輪椅的扶手,感慨道:“冷老哥,你有傳人啦。”
黃茗嫣眼神流轉,挽住江沐劍的手臂,略顯幽怨道:“爹,你說的方法一點也不對,險些害了江哥哥!”
黃老爺一臉無奈,歎氣道:“我這小棉襖漏風了,儘是胳膊肘往外拐。”
江沐劍輕輕拍了拍黃衫少女的手心,解釋道:“不,嶽父大人說的沒錯,那重劍門初時用的是拋劍術,隻不過又有變化,至於後麵是啥高明劍法,就要請教見多識廣的嶽父大人了。”
黃鶴冷哼一聲,正想指點迷津點撥一二,不料身後一聲溫婉清亮的細膩聲音響起,“是許大劍士的混元劍陣。”
十幾輛車隊從南麵緩緩而來,正是南下歸來的劍都隊伍,出聲的那女子一身俏麗宮裝,姿容無雙,一對明媚眸子瑩然有光,勝過天下珠玉華彩。
如此姿容絕色天下無二,隻有新為人妻的冷家大小姐冷雙兒。
風雪呼嘯,魏家軍隊拍馬趕到,與劍都群豪隔橋相望,嚴陣以待。
三劍師胡力士輕輕落在被厚雪覆蓋的萍水橋上,緩步走向風雪中衣袖翻飛的年輕公子,沉聲道:“原來你就是那劍仙弟子南宮少卿,好極了,你終於還是及時趕來了,不枉費老夫等你這麼久。”
南宮少卿平靜道:“前輩等我?”
美髯公一般的風流劍師灑脫笑道:“當然是為了等你,不然老夫為何要大張旗鼓地對這些舊劍都的老友下手?又為何冒著得罪羅家鐵騎的風險接任那朝廷有名無實的大劍士一職,一切不過順水推舟,皆是為了逼你一戰的手段罷了,說到底,還是要靠手中劍來振興劍道,才無愧老夫劍名。”
南宮少卿轉身看了身後一眾劍客,搖頭道:“前輩要與我論劍直說便好,何必興師動眾連累這麼多人?”
胡力士嘴角上揚,低緩道:“不這樣哪裡能見你全力一搏?人因為有了顧慮,才無路可退,一旦沒有後顧之憂,劍意一退,沒勁!”
白衣公子舉起白鶴行那雪白劍鞘,緩緩抽出劍身幾寸,問道:“一戰定輸贏?”
胡老劍師雙指掐訣,三劍口兩道弧光抖出,劍勢剛猛,渾然天成,“很好。”
洪橋縣是山水縣城,背靠延綿數百裡的繡官山脈,山高林密,落在野心家就會可以此據為流患之地,進可北上中部三州,退可駐兵邊境線上,防不勝防。
當初劍都眾人逃出雙雪城便是潛入山林地以躲開禁方鐵騎的追捕,進而逃入洪橋縣,知縣賀節青蒙黃家恩惠,為雙親複仇,自然願作報答,將劍都眾人藏了起來。
那日韓都尉麾下鐵騎野蠻掃蕩山林之時尚在晴朗時節視野開闊,如今大雪封山霧花茫茫,視線混濁不清,那隻緊隨重劍門和魏家軍的隊伍幾次被風雪所阻,若非拍出了精銳遊卒的探路,恐怕就要迷失在漫天大雪之中了。
可眼下那先頭派出的探子鷹隼也沒了動靜,讓郭有儀這位能征善戰的北朝大將軍愁眉不展,心頭隱隱不安起來,副將齊敢當有“急先鋒”之稱,走的是沙場搏殺裡追求速戰速決的血腥路數,造成此人耐心極差,若非大將軍沒有點頭,早就帶人將洪橋縣那些家夥一鍋端了。
此時山林中寒風凜冽吹進鎧甲內衫,兄弟們都打起了寒戰,齊敢當咬了咬牙雙腿一夾馬腹,策馬走到神情平淡的大將軍身邊,道:“將軍,已經過了一刻鐘了,前去探路的兄弟還沒回來,恐怕是出事了,我領一隊人馬去看看?”
隻有九根手指的郭有儀臉色陰晴不定,眯眼看了眼遠處一片白的壯觀雪景,伸出手掌接住沁涼雪花,忽然瞪大眼睛,沉聲道:“不用了,直接隨本將軍衝陣。”
話罷捏碎雪花,手提一根精鐵長矛,猛然擲出。
長矛去勢驚人,卷起千堆雪,嘩啦嘩啦穿過雪霧。
撲哧傳來鐵矛刺入人體的聲音,林中有人炸成血雨,灑出一片殷紅。
齊副將瞪大圓目往被鐵矛驅散的密林小路裡看去,汗水“唰”的一下從後背冒了出來,雪霧裡藏著殺手埋伏!
“有敵襲,小心!”郭有儀瞳孔微縮,拎起馬頭側身躲閃,嗡一聲震響,多達六十餘根粗壯弩箭激射向鐵騎軍陣,頓時有幾十騎沒有反應過來,被紮成了刺蝟。
齊副將躲過箭雨,狼狽地扶住頭盔,探出頭來,暴喝道:“還擊。”
禁方鐵騎身為帝國最精銳的騎兵,可沒有那麼被嚇退,眼下對方藏於風雪中,不知道有多少人馬,這些常年刀口舔血的凶兵便很快做出了反應,弩對弩!
郭大將軍大手一揮,二十名持巨甲盾的弩手列陣迎敵,清一色製式精良冠絕北陵的連珠弩透過巨甲盾的空部槽口激射而出。
一輪掃射過後,有八名輕騎兵策馬分東西兩線狂奔,縱馬殺入雪霧,奇怪的是,卻未傳來打鬥聲。
過了片刻,有翻身下馬的探路騎兵快步走出霧中,跪地稟道:“大將軍,沒有發現敵人蹤跡。”
齊副將罵罵咧咧道:“娘的見鬼了。”郭大將軍冷冷看了他一眼,齊副將嚇了個激靈,這位向來不信鬼神的北陵悍將猛夾馬腹,騎馬穿進雪霧,卻隻看見幾名北陵探子的屍體和一群茫然無措的輕騎兵。
郭有儀翻身下馬,微微眯眼,走向一處被弩箭射穿半截的高大鬆樹,伸出那隻斷了手指的粗糙手掌掃去了樹乾上的雪屑,拔出一支樹上的弩箭,箭下粘著一塊黑色布帛,送到鼻間輕輕一嗅,有一股濃厚焦土味。
這位大將軍瞬間臉色一沉,死死握緊拳頭,緩緩吐出一個讓部下們瞪大下巴的名字,“廖八仙啊廖八仙。”
八門搬運廖八仙。
天下散仙之王。
北陵軍方龍頭羅家副提統。
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身份,百裡家族明文閣駐北陵的暗諜頭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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