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白煮了碗雞蛋麵，拿出一瓶從老家帶過來的剁辣椒，整理好了桌麵，擺好碗筷，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條件雖然簡陋，排麵還是要有的，不給彆人看，給自己一個與失敗握手言和的機會。
下樓開車，燃油燈亮了。曉白轉個彎，加了50塊錢油，收到加油小姑娘數個白眼，開了一張自己公司抬頭的發票上路了，至少這樣不會讓車在路上拋錨。說到曉白的車，雖然破一點，但還算皮實。開了8年，估值還有1萬吧。這些對於現在的曉白來說，已經無暇顧及了。到了“如意軒”門口，剛好八點，曉白找了一個離門口比較遠的地方停車。看一眼微信，周總已經到了，在8號卡座。曉白在電梯裡把電梯廂內的金屬鍍層當鏡子，整理好衣領，手臂張開靠在電梯壁上，這算是給自己的一個心理暗示吧。有研究表麵，類似於張開雙臂、將兩腳伸直搭在桌上等放鬆動作，能將人體的荷爾蒙含量提高20，能增強自信。
出電梯門，曉白先伸頭瞅了一眼8號卡座，裡麵坐了周總和老廣，還有一個年輕女人和老廣坐在一起。這個年輕女人穿著時尚性感，似乎不高但身材恰到好處，臉上卻充滿了不屑一顧。如果去掉這一層氣質，她一定是個大美女。可以斷定，這妹子不是老廣的近親就是相好。總之一定要顯示出自己對她的尊重，也不能盯著看，這樣會顯得淺薄。老廣是誰，x城有名的地產大佬，黑白參半，在90年代末到2010年的房地產大開發中賺到了數個億。但業內的人都知道，他的日子過得並不舒坦，或許這就是善惡終將有報的輪回。這並不是仇富，在地產圈子裡混久了你也不可能仇富，因為你每天都能跟億萬富翁混在一起，看得到他們的長處和人格魅力，老廣卻是個特例。他在賺取了第一桶金以後，就始終認為這個世界不會再有變化，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他的那幾招過時的招數，再過20年也始終會放在嘴邊。對企業，他沒有管理、一手遮天，想怎麼乾就怎麼乾，建築規劃想改就改，怎麼任性怎麼來。以為所有事情都像原來一樣，能用錢搞定。可關鍵是，在要花錢的事情上偏偏又舍不得，生怕彆人騙走他的錢，典型的隻抓芝麻不看西瓜的主。
“周總好！哈哈哈……”曉白的每一次出場都能帶來活躍的氣氛。隔老遠就伸出手去，雙手握住了周總。“沾一下周總的財氣。”
“嗯，坐。”周總微微一笑。“這是廣總，你們見過嗎？”
“唷！廣總，幸會幸會！您跟周總也認識啊，x城真是一個小圈子啊。”曉白彎下腰和坐在對麵的老唐握了個手。
“周總給我介紹的就是你啊，你小子可以啊。”老廣看了一眼曉白，又迅速將眼神停在自己麵前的茶杯上。
“原來你們認識啊，這就好說了。”周總說著，提起紅茶杯裡的茶葉。
“廣總是x城的名人啊，誰不認識。唐總這位是？”曉白恭敬地把手攤向老唐身邊的女子。
“這是我女兒。”老廣的眼神始終沒有離開麵前的杯子，似乎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就這個杯子是他在乎的東西。
“既然大家都認識，我就不繞圈子了。曉白，你的太陽能還在搞嗎？”周總看了一眼曉白，小心翼翼的抖掉紅茶杯內膽裡的水分，放到蓋子上。
“目前來說，大家都在等政策。但……”曉白頓了一下，眼睛看向周總。“但我從來不會去等待那些大概率要失敗的東西。”曉白用堅定有力的眼神看著周總，似乎今天他就要改變命運。
“嗯，你的確需要改變，而且能力大家都看得見。”周總慢條斯理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眼光轉向老廣說“你覺得呢？廣總。”
“小夥子人不錯，能力我不知道。”老廣還是高姿態。
“那我們就開門見山？”周總等著老唐的表示。
“好啊。”老廣似乎也不避諱了，看起來他跟周總的關係不一般。
“既然這段時間曉白沒有主要工作，就看他合不合適來處理這個事情嘛。小廣總你認為呢？”周總轉向老廣的女兒。
“曉總我也是第一次見，不了解。既然爸爸和周總都認為可以，我沒意見。”高傲，還是高傲，似乎她的存在才是這個世界存在的原因。小廣將目光轉向曉白，“叫我玉琳就行，我叫廣玉琳。”
“幸會幸會。”曉白恭敬的起身，小心地握了一下玉琳的手。隨後坐下，向旁邊的服務員示意，為自己要了一杯紅茶。
“既然廣總覺得曉白基礎能力符合要求，那就說正事，看曉白是什麼想法嘛。”周總直接切入主題。“事情是這樣，廣總在城有一個項目，現在有點麻煩，他本人也不方便出麵。現在需要一個人代表公司出麵，來處理相關的事情。看曉白你是否願意，待遇、要求好說，廣總也不是個小氣的人。”
“沒有生命危險吧？哈哈哈……”曉白對著周總打趣道。以為周總會回應他的玩笑，沒想到周總仍然一臉嚴肅。曉白意識到了所談事態的嚴重性。
“我來說吧。”老廣開口說道“我在城有一個住宅項目，不大不小10萬平方，近段時間發現公司當地的負責人挪用公司資金，前幾天已經配合當地公安抓到那個混蛋了。”老廣喝了口茶，盯著茶杯的眼睛裡透露著憤怒和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他繼續說道，“經過突擊審訊，基本上都交代了。他竟然私刻公章，抵押出去幾十套房產和十幾個門麵，把我樓盤中間的彆墅也抵了！加起來2000多萬。”老廣的聲調越來越高，“我現在需要你代表公司到城去，一是想辦法減少損失，二是處理現在比較突出的矛盾。你願意嗎？”老廣看著曉白。
哦豁，原來事情是這樣。有意思，這種事情算是企業的一次危機吧，越大的危機中蘊含著越大的機會。這個事情肯定要接，但也要開好條件，這種時候老板都願意投入。但老廣在業內的口碑非常差，除了觀念陳舊、任性亂來、脾氣不好以外，說話不算數也是其一大特點。現在的曉白，沒時間也沒資源再錯過這樣的機會，稍微擺一下譜就好。“既然幾位老板看得起，那都按周總和廣總的指示辦！”曉白看著周總，似乎在感謝，但現在看來更像是在乞求。
《孫子兵法》謀攻篇中，“五知則勝”第一就是“知可以戰與不可以戰”。在商業活動中最重要的原則之一就是“是否開始”，或者說“選擇一個什麼樣的開始”。不能見機會就上，更不能胡亂的尋找機會投資，純粹去碰運氣是很愚蠢的行為。就像三國演義中荀彧所說，戰爭的勝敗取決於三重因素形、勢、情。形是大體得失之數，勢是臨時進退之機，情是主帥的意誌力和整體的士氣。所以在商業和軍事行動中，第一要考慮的就是這個仗能不能打。能打，則要調動資源，畢其功於一役；不能打，則要將損失降到最低，始終將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小廣，你的意思呢？”周總開始征求玉琳的意見。
“這種大事周總和爸爸決定就好了。”看起來廣玉琳對周總非常的尊重，但對她父親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不正常，對，就是不正常的味道。
“你對待遇有什麼要求嗎？”老廣突然問曉白。
“這個嘛，廣總在x城也是有名的企業家，我開個待遇也要對得起您的聲譽和檔次嘛。”這個馬屁曉白自己也不知道拍得對不對。老廣隻是淡淡一笑，似乎沒什麼大錯，就繼續說到“從x城的情況來看，一萬一個月的基本工資應該在這個檔次上。至於其他的嘛……廣總是個大氣的人，我自然會儘心儘力。隻要能為老板分憂，我當竭儘全力。”
“嗯，明天你到我辦公室來，先熟悉一下資料。今晚你順便準備點衣服什麼的，最快明天出發去城。”老廣還是慢條斯理，喝了口茶，繼續說道“隻要你把事情辦好了，待遇什麼的好說。等這個事情完了，再看怎麼給你獎勵嘛，你覺得呢？”
“嘿嘿，這些都好說，廣總。您和周總能給我這個機會，是我的榮幸。”這些似乎在曉白的意料之中，無論怎樣先答應下來再說。彆人的危機就是自己的機會，這是明擺著的。隨後，曉白保存了老廣父女的電話，拍了老廣一大堆的馬屁。周總提出來說要先走，要曉白送他一下，老廣接過話，說時間也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
曉白把周總送到車上，周總語重心長的說了一句“事情是好事，老廣也認可你。但你對老廣還不夠了解，送你一句話，‘工資萬歲，高興就好’。”
“啥意思啊？”曉白被這句話搞蒙了。
“你反過來考慮一下，但凡有理智思維的人，不至於出現這樣的局麵，自己好好斟酌一下。”周總坐上車，打著火，長噓了一口氣，補充道“謹慎但不要消極。”
看著周總開車遠去，曉白既欣喜又疑惑。周總最後的話是什麼意思？
現在複盤一下整個事情，一個x城的地產老板投資了城的一個住宅項目，但企業的當地負責人侵吞公司資產而且被抓了。隻要人抓到了，就是人的問題，不屬於公司行為，曉白代表公司出現至少不會有刑事風險。如果人沒抓到，問題就會變成公司與當地政府和民眾的矛盾，曉白代表公司在當地出現就會極為不利，很麻煩，也很危險。再回到內部管理層麵，如果你是老廣，這個時候你應該馬上去現場，而不是花一個晚上的時間去“換將”，讓一個新的經理人重新去了解好幾年的錯綜複雜的攤子，為什麼？如果你認為他需要一個替死鬼，那應該是懸疑小說看多了。原因是沒有必要，如有必要，就不會找曉白這樣的明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