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多少？”老廣又不耐煩起來。
“數據那麼混亂，時間那麼緊，我怎麼搞得清楚。”廣玉琳語速開始變快，似乎也開始有了情緒。
“現在已經抵押了的有多少嘛。”老廣似乎在比誰的語調比較高。
“30套。”小廣總又迅速恢複了冷峻。
“30套整？”
“對，30套整。”
“你覺得呢？曉白。”老廣突然轉向曉白，麵無表情。
“我覺得，現在最重要的是先到城去，第一止損，第二穩定事態。這才是最重要的吧。至於那些法律和流程上的細節，可能過去以後都會有變化，我們討論這些似乎意義不是很大。”曉白把該說的都說了，按道理第一次開這樣的會議，不應該發表指向性的觀點。因為你在短時間內得到的信息，不一定就是真相。但現在的情況則不同，生死攸關的時刻不應該遵從這個原則，這也是老板願意看到的。
“繼續說。”老廣似乎來了些興趣。
“我們應該先去到現場止損，去了解更多的信息，至少能夠表明我們處理問題的真誠態度。”曉白頓了一下，繼續說“這樣的問題出現後，政府、業主和相關債權人都在各自走關係，把自己的損失降到最低。也有想乘著這個事情撈一把的。所以我們還得準備一下城的政治資源，說白一點就是，我們需要城大領導的幫忙。”
“嗯，有道理。”老廣的臉上出現了久違的表情，似笑非笑。“你們收拾一下，今晚去城。我們還得準備點東西，曉白你說我們還要帶什麼過去？”
“三樣東西第一，授權書，名正言順，也顯示出公司對此事的重視；第二，需要在城的公安係統聯係到一個信得過的人；第三，資產的管理如何授權，簡單來說就是我們可以有多大的處置權？”
“這些都有必要，你的思路也比較清晰。要把想的東西落到實處。”老廣抬頭看了一眼天花板，若有所思的說“我來安排，曉白今晚先去城，其他人做好準備再走，就這樣吧，大家都各忙各的去吧。”然後把眼睛轉向曉白，“至於你提出來的那三件事，可以，我來安排。”
接下來的一整天，曉白除了中午在外麵吃飯的時候想了想要吃什麼以外，什麼事情都沒做。廣大王和小廣一直在密謀著什麼，楊工在電腦前眉頭緊皺，不停敲擊著鍵盤。律師在開完會後就不知所蹤了。這樣一個會議似乎沒留下什麼痕跡，除了我們廣大王，誰都不知道下一步應該做什麼。下午快6點的時候，廣大王終於出來了，對曉白說“你先回去，吃完飯，七點半我在人民公園等你，晚上陪我散散步。”
“不是說今天要去城嗎？”曉白問。
“過去就兩個小時的事情，急什麼。再說這一次過去少則一個星期，多則一個月，你準備好衣服和日用品。”老廣語氣比較緩和。
“大老板的心態就是不一樣，這麼大的事情擺在麵前，他還有心思帶我散步。”曉白想著，對老廣增加了一份敬意，說道“好咧，我這就回去準備妥當。”
曉白匆匆的從這個尷尬又壓抑的辦公室走了出來，剛出門便加快了步伐，像是在逃走。總感覺有一種不好的氛圍，一直彌漫在老廣的新辦公室裡，但就是說不出來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曉白到家又收拾了兩套衣服帶上車，在外麵隨便找了個餐館對付一頓晚飯。吃到一半，突然想起來應該給周總打個電話了。事情無論大小，都要有始有終，不要等到問題爆發不可收拾再去“了難”（表示解決複雜問題的方言）。另外，給大老板做事要注意兩點，一是保密、二是要讓老板覺得自己能控製局麵，具體要做的就是溝通溝通再溝通。“周總好！哈哈哈……”
“你小子還沒去城？”
“說是今天晚上過去，不過廣總約了我等下一起去人民公園散步，這心態是真好啊。就是感覺……沒抓住重點。”曉白提出了自己的疑慮。
“嗯，有這種想法是好事。在實踐中多考慮因果，想長遠一點，不要衝得太靠前，做事情的能力不單隻是衝鋒陷陣。”周總依然語重心長。《孫子兵法》中“為將者有六敗”，分彆是“走、馳、陷、崩、亂、北”。第一個“走”就是過於自信而導致的失敗。原文是“勢均，強以一敵十。”本來可以一戰，你硬是自信心爆棚要一個打十個，這樣做大概率是要失敗的。
“我懂您的意思，這也是我的缺點。”曉白嚴肅了起來。
“那你自己多注意，沒彆的事了吧？我這還有事，嘟……”周總掛斷了電話。
曉白胡亂吞了幾口飯，已經快七點了。曉白提前到了人民公園門口，給老廣發了個信息後，準備在車上小睡一會。沒想到老廣已經到了，回信息說要曉白到人民公園湖邊的看台上找他。這又是什麼鬼，什麼套路。曉白急匆匆的去了湖邊。這個時間，公園的人還不是很多，曉白一眼就看到了老廣。“廣叔。”曉白打了個招呼。
“嗯，你來了。”老廣回了個頭，繼續說到，“我們散下步。”
兩個人，一老一少，在夕陽的餘暉下，漫無目的地並肩走了起來。似乎是一個和諧的場景，但這與兩人的心境並不相稱。現實往往就是如此，與期望和想象中的有太多的不同。很多事情在外人看來爽得不得了，但實際上你並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人類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能隱藏情感的動物。用一句網絡用語來說就是“以為爽成馬，實則累成狗。”
“你原來在哪裡做事？”老廣還走得挺快。
“做了一段時間的光伏，就是太陽能發電。”曉白拿出了少有的嚴肅。
“我有朋友做這個做得很好啊，你怎麼就混不下去了。”老廣說話從來不留餘地。
“有時間介紹我認識一下，要跟成功人士多多學習啊。”
“你先做好手頭上的事情再說，搞那麼多事情有什麼好處。”老廣情緒又上來了，越走越快。
“嗯，也對。”中國有一部教人說話的奇書，叫《鬼穀子》。開篇有一句話“離合有守，先從其誌。”就是說在觀點不一致的情況下，我們先要妥協。也有人說這是一部帝王之術，教的是駕馭人的權術。不管怎麼說，人性的道理是相通的，也是公平的。年少成名，善始善終的太少。大多數穩固的成功都是在風風雨雨、痛定思痛之後，懂得了放棄的道理和努力的方向。
“你既然來了，我就給你做個職業規劃吧。其實你的思維方式是對的，彆看我老說你這不行那不對的。當然了，我到時候教你兩招。”老廣這是要把武功秘笈傾囊相授的意思啊。
“唐叔客氣啊，我必定全力以赴。”曉白往老廣身邊靠近了一些。
“你現在還有一些缺點，過了三十六歲，我帶你發大財。不過你要聽我的，好好學，懂嗎？”廣大王又恢複了本色。“多的我也不說了，給你城我們項目那裡鎮長的電話，你現在就過去，先聯係他。你出發後，我會打電話給他的。”
“那其他的事情……”，曉白心心念念的約法三章，授權、政府人脈和資產支配權。到現在還完全沒有頭緒啊，沒有這些東西會非常被動。
“現在沒辦法給你這些，我相信你能處理好的。不說了，你趕緊去吧。”廣大王，真有你的，用一毛不拔來形容不為過，現在也隻能認命了，碰碰運氣吧。
“這……好吧，那我抓緊時間了。”曉白知道無法再改變了。既然老板已經準備好並開始行動，不要試圖去說服他，特彆是在你沒有議價能力的時候。
“路上小心，我再走走。”老廣加快腳步，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