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為牛馬驅策,也絕無怨言!”
趙煦聽著,微微頷首,道“善!”
“願卿不負皇考,不負朕!”
黃裳再拜“臣當百死以報先帝、陛下之恩!”
很好!
趙煦點點頭。
這可是愛卿自己說的,不是朕逼的。
直到此時,趙煦終於將自己的注意力,從黃裳身上挪開。
然後,他的眼睛就牢牢的盯著那個低著頭,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的年輕儒生身上。
宗澤!
大宋最後的開封府府尹,也是最後的東京留守。
在靖康之後,那萬馬齊喑的亂局之中,他為大宋王朝,截留住了一線生機。
隻在曆史書上,留下那震耳欲聾的過河!過河!過河!的呐喊。
完顏構辜負了宗澤,也辜負了無數汴京、河北軍民的犧牲與努力。
而漢家軍隊,再次越過黃河,北伐中原,還要再等整整兩百三十九年!
要等到元至正十三年。
完顏構所建立的偏安政權,滅亡後的第八十八年。
朱元璋於南京祭天,以‘驅逐胡虜,恢複中華,立綱陳紀,救濟斯民’為旗號,開始北伐,一路勢如破竹,橫掃天下,最終讓紛亂的中國,重歸於一統,漢家天子再次君臨天下。
“宗卿……”
“朕不會再讓卿有過河之悲!”趙煦在心中這樣說著。
於是,他柔聲問道“太學內舍生宗澤何在?”
宗澤立刻一個激靈,俯首而拜“太學內舍生臣澤,叩首再拜皇帝陛下,願陛下萬福金安。”
太學,是大宋最高學府。
也是承載了新黨政治抱負之地。
若按照王安石當年的設想,當一切準備就緒,當太學足以承擔其應有的使命之時。
那麼,新黨就要做一件事情——罷科舉!
從此取士,皆從太學,皆以三舍法。
按照王安石的設想,如此一來,就可以建立從中央到地方州郡的不同級彆的人才選拔製度。
天下官員,將皆從學校出。
這樣就可以做到王安石設想的完美社會——一道德,同風俗。
因為,州郡的學校和中央的太學,都會采用相同的教材。
這樣培養出來的人才,就必然是讀著三經新義,拿著字說查釋義成長起來的人才。
他們早早就公開了自己的主張。
天下士子人儘皆知!
即使如今,科舉製度依然在推行,三舍法還隻在太學推行,並未推及州郡。
但,選官用人,卻已經開始從太學選用了。
所以如今的太學生,都屬於預備官員,是天下認可的士大夫。
而在以‘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為國策的大宋,宗澤這樣的太學生自然可以在禦前以‘臣’自居。
趙煦頷首,穩住氣息,問道“朕久聞卿名矣,今特召見卿。”
“卿且自報家門!”
這就要放一筆小額恩情貸了。
多少進士,多少文臣,到死也沒能將自己父祖名諱進於君前!
這是因為,能夠將父祖之名,報於君前的。
除了待製以上的重臣,就隻有每界科舉的三甲傳臚唱名典禮上。
天子將逐一詢問,三甲進士的籍貫、年齒、父祖名字。
這是獨屬於三甲進士的榮譽。
宗澤如何不激動,又如何不顫抖?
他俯首而拜,用著顫音奏道“臣……臣……澤……嘉佑四年生於兩浙路鶩州烏傷縣二十三裡鋪……”
“父諱舜卿……母劉氏……皆鶩州本貫,以耕讀傳家……”
說完這些,宗澤的臉就已經漲紅了。
進父母名諱於禦前!
這曾是他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