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蕭看著她,緩緩道,“關於柳紹齊,我有一點兒隱瞞了你。”
宋繁花一愣。
段蕭將她抱起來鑽進馬車,又讓夜辰趕馬回到段府,回去後段蕭沒有把宋繁花送到如意居,而是拉著她去了書房,在書房裡,他說,“那天晚上,柳紹齊的屍體確實不見了。”
宋繁花大驚,“什麼?”
段蕭眯眼道,“那天晚上我讓夜辰將柳紹齊跟九山的屍體清理走,夜辰將他們二人的屍體放在了神龍之眼的下方,可轉眼再去看的時候就不見了。”
宋繁花疑惑不解,“怎麼會不見了?”
段蕭搖頭,“這也是我百般想不明白的地方。”
宋繁花擰著眉頭想了好大一會兒,這才問,“可不對啊,柳府不是已經拿到柳紹齊的屍體了嗎?”
段蕭道,“那是假的。”
“啊?”宋繁花瞠然瞪大了眼睛,“假的?”
段蕭沉聲點頭,“柳纖纖既然想用柳紹齊的死一箭雙雕,那我便可反用其計一箭三雕,所以,那屍體是我故意布置的,不然,哪來今日這一出?”
宋繁花猛地抬頭,“今日這一局,是你布的?”
段蕭點頭。
宋繁花愣住。
段蕭看她一眼,說,“從你決定殺柳紹齊開始,我就在想著如何將柳元康拿下,後來所有的事幾乎都在掌控之中,唯一讓我沒有防備的是柳紹齊的屍體神秘失蹤,不過,暫且,他的屍體不見了也不會造成大礙,總之,就算他的屍體在,今日這一幕也會發生,那具假的屍體是我派人弄的,今日的不翼而飛也是我讓人做的,目地就是為了搜查柳府。”說到這,他頓頓,又道,“你知道,柳元康也是世代公侯,身份地位都不同一般,想要搜他的宅邸,那得有十足十的把握,還得讓他能夠接受,又加上一個薛淩之,柳纖纖,這二人都想把臟水潑我身上,薛淩之貴為京城鼎繡,素有斷案神手之稱,我沒想到雲王朝竟是派了他來,還好他遠在雲京,對衡州發生的事不甚清楚,又加上柳纖纖確實沒有看見柳紹齊死亡一幕的真相,我才能魚目混珠,不然……”
說到這,他又頓住。
宋繁花卻聽的驚心佩服,她緩緩說,“不然,薛淩之定然能窺出今日之事的異常,循根究底,治你欺君之罪。”
段蕭點頭,“確實如此。”
宋繁花走過去,拉住他的手臂,感歎道,“忽然發現,你也有點不像人了。”
段蕭額角一抽,“我可不是鬼。”
宋繁花揶揄道,“你也比鬼還可怕啊。”
段蕭一笑,伸手就將她摟抱住,輕功一展,往後飄然退去,一路退到涼榻邊,他一個縱倒,兩人雙雙跌進了榻裡,宋繁花在上,他在下,段蕭單手枕在腦後,一邊仰臉看她,一邊低笑,“如此,我二人就是絕配了。”
宋繁花冷哼,撐著他的胸膛起身,斥道,“誰跟你是絕配。”說著就要走。
段蕭長臂一伸又將她拽了下來,他將她摟在懷側,低聲道,“今晚睡這。”
宋繁花隔著兩人漫纏的發絲輕哼,“不睡。”
段蕭輕笑,“你不想知道明日會發生何事嗎?”
宋繁花眼一眯,扭過頭來,頭一扭過來,嘴巴就貼在了段蕭的臉上,本來她就在段蕭身上趴著,兩人衣衫交纏,發絲交纏,彼此氣息交纏,這唇一貼,似有一股強大的電流順著段蕭的腳底一路躥起,直躥上那有力跳動的心口,讓心口砰然一動,他深邃的眼瞬間眯起,按住宋繁花的頭,重重地吻了上來。
宋繁花掙紮無果,隻得作罷。
段蕭每每在想吻她想親近她的時候,她都覺得,哪怕她能翻天遁地,也翻不出這個男人的手心,他對女人無感的時候,誰都不能近他身,他對女人傾慕有加的時候,誰也不能阻止他。
這個想法一從宋繁花的腦海裡冒出來,她就驚住了。
前世她與段蕭交結甚少,從沒深入打過交道,不知道他是如此霸道之人,如今,真是領教了。
一吻結束,宋繁花將臉埋在段蕭脖頸裡。
段蕭單手理著她的發絲,笑著用臉蹭她的臉,“怎麼?你還不好意思了?”
宋繁花張嘴就對著他的頸項一咬,這一咬口勁很大,可段蕭沒覺得疼,隻覺得心笙搖曳遍體舒暢,那寬大的手掌在她的後腰上緩緩摩挲,有種克製隱忍的意味,他低聲說,“彆撩撥我。”
宋繁花悶聲哼道,“到底是誰在撩撥誰?”她拿開他的手,怒道,“彆亂摸!”
段蕭啞然,頓時就覺得她真不解風情,這麼個時候,她隻要羞羞嗒嗒地承受他的親近就好了,不會賣弄風情,總會撒嬌的吧,可撒嬌沒有,賣弄風情沒有,這個女人,每每在與他親近的時候都是一臉毛毛燥燥的火脾氣,他冷哼一聲,瞬間就撤了手,將她推開。
宋繁花遠遠地坐到一邊,伸手摸了一下嘴唇,嘴唇上有血,指腹上沾染了一點兒,她衝段蕭控訴,“你要吻就吻,乾嘛咬我?”
段蕭撐著手臂起身,斜靠在榻上,看著她嫣紅誘人的唇,想著那柔嫩的唇咬在齒間含在嘴裡的感覺,喉嚨一滾,眼角眯緊,再看宋繁花那一臉不滿的臉,他冷冷一哼,不回答她的話,起身坐在了書案後麵。
兩個人一時都靜默了下來。
直到半盞茶過後,無方在大雨停歇之後從淨塵寺下山,趕回府上,這才打破了二人之間的靜默,他敲門進去,看到宋繁花在,微微愣了一下,禮貌地喊了一聲,又走到段蕭麵前,對他道,“少爺,我回來了。”
段蕭道,“就等你呢。”
無方一愣,“嗯?”
段蕭輕輕掀起眼皮,看著他,“短短不足一個月的時間,你能恢複功力已經很不錯了,而現在,我看你的功力遠甚以往,是淨塵幫你了吧?”
無方又一愣,“少爺怎麼知道?”
段蕭道,“他與你說了什麼?”
無方抿抿唇,往後看一眼宋繁花,段蕭說,“她聽著無妨,你直接說。”
無方哦一聲,將淨塵在羅伽聖殿說於他的話全都複述給了段蕭聽,段蕭聽罷,直言不諱道,“他說的很對,我確實是要殺他。”
無方頓時就急了,“少爺,他……”
段蕭抬起手打斷他的話,一臉冷漠道,“他本就不該活著。”
無方一噎,想到淨塵的身份,道,“少爺,他既是朱帝一脈的王爺,那跟我們就有共同的目標,為何要殺了他,而不是拉攏他呢?”
段蕭還沒接話,宋繁花就漫漫淡淡地應一句,“因為他已淡出紅塵了呀,死比拉攏更能讓他解脫。”
無方眉頭一擰。
段蕭抬頭瞪著她,“你又知道了?”
宋繁花撇撇嘴,“你管我。”
段蕭氣瞪她一眼,收回視線,對無方道,“他既把功力都傳授給了你,那你也算是他的獨門子弟了,古時有言,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父死子敬,等他死後,你去給他挖墳建墓,供他靈魂安放。”
無方緊著手心問,“少爺非要殺他嗎?”
段蕭眯眼,“不是我非要殺他,是他必死無疑。”說罷,又道,“他能死在我的手中,是他的福氣,不然,”段蕭挑挑眉,冷笑,“他若是暴露了身份,被雲王朝的人發現了,死的就不會這般安樂了。”
無方頓時就沒了話。
段蕭看他一眼,知道他心裡大概還在不舒服,就說,“你先下去休息。”
無方嗯一聲,扭頭走了。
等他走後,宋繁花看著段蕭,扯扯唇,問,“你說的明日之事,指的就是淨塵的死?”
段蕭點頭,“嗯。”
宋繁花笑了笑,將後背往寬大的椅背上一靠,佯佯道,“果然是老奸巨滑啊,你把我二叔手上的那封信放在了柳元康的書房,又讓薛淩之去搜柳府,轉眼,你把淨塵殺了,又逢官兵挨家挨戶翻查,那淨塵的屍體必然會被搜出來,而淨塵,他是易了容的,你會讓他的屍體暴露在薛淩之眼下的時候露出這點馬腳,讓薛淩之發現他是前朝朱氏一脈的漏網之魚朱堅,偏不巧,此時此際,你派出去的官兵又會在柳府搜出一封密信,而這封密信,是朱堅的親筆書信,如此一來,柳元康勾結前朝意圖叛亂的罪名就順理成章了,而朱堅已死,死無對證,柳元康想辯解也從無辯解,依照雲氏一脈斬草除根寧可錯殺一人也絕不縱放一人的做法,柳元康必死無疑。”
宋繁花擊掌笑讚,“段公子,你真陰險。”
段蕭眯眼笑了,笑容一如她裙擺上燦爛的煙花,“多謝夫人誇讚,不過,你猜到了前麵,卻沒猜到後麵,淨塵的死除了讓柳元康無法翻身之外,還有一人。”
他緩緩拿起朱筆,在紙麵上寫出兩個字。
宋繁花起身去看,當看到紙麵上的字時,她一驚,“沈寒?”
段蕭道,“是他。”
宋繁花眨眨眼。
段蕭用朱筆在沈寒二字上畫著叉叉,那朱筆的毛梢輕若鴻毛,他修長有力的手一左一右很有詩意地輕撚慢挑,那一刻,他仿佛不是在寫字,而是在磨刀殺人。
宋繁花看著這樣的段蕭,心尖一點點的跳躍了起來。
她想,她果然找對了人。
這個男人,足智多謀,陰險腹黑,真是天生的王者。
段蕭將大紅叉叉蓋在沈寒二字上,蓋完,他鬆下朱筆,仰起頭來看著宋繁花,輕笑,“沈寒借住於淨塵寺,卻殺了一方住持淨塵,你說,他能逃之夭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