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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繁花看到杜莞絲出來了,指尖一撚,絲弦如滾動的水珠從指縫中流逝,隨著弦絲歸位,江山笑最後的笑之卷拉下序幕,徐徐笑聲漫延開來,染了香街十裡。
杜莞絲一怔。
姚宴江的神情已經難以用言語描繪。
雲蘇靜淡地站著,視線落於遠方少女的身上,飄飄淼淼,似有雲霧遮掩,看不真切。
宋繁花不管姚宴江和雲蘇,隻揚手將琴一收,甩給身後的楊豹,她撣撣袖子,走上前,衝杜莞絲微微笑道,“來晚了,不過幸好見到了你,我也算沒白來了。”
杜莞絲很快回神,衝她道,“若今日沒見到我,你就白來了?”
宋繁花道,“可不是嘛,我就是為了你而來啊。”
杜莞絲心中有股很奇異的感覺在滋生,這種感覺,雲蘇深有體會,他伸手將杜莞絲攬在身後,抿唇衝宋繁花道,“人既已見,你可以走了。”
宋繁花沒理他,扭頭衝楊豹道,“傻站那裡做什麼呀,把琴拿過來。”
楊豹哦一聲,視線從杜莞絲的身上挪開,抱了琴走到宋繁花跟前。
宋繁花親自拿著琴遞給杜莞絲,“初次見麵,知道你愛琴,便以此禮奉上,希望你會喜歡。”
杜莞絲當然喜歡,她看一眼宋繁花,又看一眼臉色鐵青的雲蘇,笑著伸手將琴接過,琴入手的時候,她輕聲問,“你竟是會彈江山笑的嗎?”
宋繁花調皮地眨了眨眼,“哦,這個啊。”她故意頓頓,看看姚宴江,又看看雲蘇,十分傲嬌地道,“這麼好的曲子我隻跟你分享,不相關的外人就算了吧。”她將外字說的很重,頗有幾分意有所指之意。
姚宴江委屈蹙眉,“六姑娘,我可是你恩公。”
宋繁花笑道,“那也不行。”
雲蘇冷哼,“你已經在府門外大張旗鼓地彈過了,還講什麼隻跟莞絲分享,你動機不純,接近莞絲的目地不純,我不會允許你進這道門的。”他衝杜莞絲道,“你進去。”
杜莞絲手中拿著風弦琴,眼前是令她十分好奇的女子,尤其是這女子剛剛還彈了江山笑,江山笑她收集多年才收集了一張江之卷,山之卷和笑之卷一直杳無音訊,如今這個女子會彈,她怎麼可能會過放?
杜莞絲將琴遞給素音,拉住宋繁花的手,不顧雲蘇的反對,把宋繁花拉進了門。
雲蘇俊逸的臉頃刻間就冷了。
姚宴江拍拍他肩膀,“算了,今天是莞絲的生辰宴呢,你彆鬨事。”
雲蘇氣怒,“是我鬨事嗎?”
姚宴江瞥他一眼,“怎麼不是你鬨事?如果不是你故意把人家宋六關在門外,哪裡會有今天這一出?不過。”他話峰一轉,“也多虧了你今天這一出,我們才有幸聽見江湖上失傳已久的江山笑啊。”他拍拍雲蘇肩膀,看一眼已經往門內深徑走入的兩個女子,笑道,“難得莞絲這般高興,你也彆介意了。”
雲蘇何止是介意,他是很介意,他抿抿唇,眯眼問,“誰告訴你她叫宋六的?”
姚宴江道,“她自己說的啊。”
雲蘇看他一眼,嘴角勾起嘲諷的冷笑,背身走了。
姚宴江摸摸下巴,心想,她不叫宋六嗎?蘇戈那小子的表情很怪啊?他跟上去,大喊,“你說清楚,她不叫宋六嗎?可她說了那是她真名,莫非她騙我?”
雲蘇不緩不慢地走著,仰頭看了一眼賓客滿至的瓊樓玉台,又看了一眼那似飛雁羽翼般翹起的簷尾,清冷道,“她何止是騙了你,她還騙了我。”說著,腳步一頓,側過臉問姚宴江,“她的肩膀是你接上去的?”
姚宴江搖頭,“不是。”
雲蘇眯眼,手指微微摩挲了一下,“我真是後悔當初沒有殺了她。”頭一仰,看向碧海青閣,憑杆處,白衣華發的少女被杜莞絲拉到了桌邊,斟上茶,而在她抬手舉杯的瞬間,目光似無意地往這裡投了一眼,那一眼,挑釁之色很重,張揚無忌,柳梢似的細眉裡壓著嘲冷的笑,她在向他宣戰,這一念頭起,雲蘇便低低地笑出聲來,好,很好,真是好久都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麵這般囂張了,在衡州,她是如此,如今在瓊州,她依舊是如此,足尖輕點,衣袂一蕩,雲蘇進入了碧海青閣。
姚宴江本來還在驚心雲蘇所說的那句——我真是後悔當初沒有殺了她,正想要問清楚明白,頭一抬,卻不見了人,他大罵,“死小子!”腳一抬,也上了碧海青閣。
碧海青閣內,杜莞絲與宋繁花雙雙坐著,杜莞絲打量著宋繁花,她很清楚自己不認識這個女子,也從未結交過,可她卻知道自己的事,知道自己的事也不足為奇,若有心打探,確實能打探得到,可知曉鳳凰花開這四個字,那就很令人驚奇了,鳳凰花開是她去年及笄禮宴上專門為蘇戈寫的,她當時寫的是碧海青閣鳳凰花開,她為什麼要寫這麼八個字給蘇戈?因為蘇戈偏愛鳳凰花,可惜她的碧海青閣隻養得活莞絲花,是以,她就親手種了一株鳳凰花,日日用心澆灌,待到花開之時,她希望蘇戈能夠娶她,這八個字以及這八個字所代表的意思,隻有她與蘇戈知曉,或許在蘇戈接過紙箋念出聲的時候她的婢女是聽見了,可她們聽到的隻是表麵意思,領會不到那字裡行間的深層含義,但麵前這個少女,月餘前故意讓素音托信告訴她這句話,可見,她是知曉的。
杜莞絲輕輕托著茶杯,問宋繁花,“你何以知曉鳳凰花開這四個字的?”
宋繁花淡笑著看她一眼,又看向她身後的素音。
素音撅嘴瞪著她。
宋繁花喝酒不喝茶,可惜的是,杜莞絲隻喝茶不喝酒,她垂眸看著杯中的綠色,輕聲道,“如果我不知,又如何敢自稱是你的故交?”
杜莞絲一愣,繼爾笑道,“你說的很對,是我問錯了。”
宋繁花卻道,“不,你問的很對,鳳凰花開是你贈予心愛之人的情意,被一個陌生的彆人得知了,確實得好好問一問的,隻不過我現在不想說,待我想說之時我會全盤奉告。”
杜莞絲越發詫異,訥訥的看著她,麵色震驚的無以複加,她果然是知道那是她送於蘇戈的情信!
宋繁花將杯中的茶一飲而儘,杯底空下來後,她衝站在那裡的素音說,“去給我拿壇酒來。”
素音哼一聲,不理。
杜莞絲道,“去拿酒。”
素音隻好下去拿酒了。
等素音下去,杜莞絲將擺在一邊的風弦琴拿過來,風弦琴是豎琴,其實很不好彈的,但杜莞絲琴技超絕,纖纖十指剛落上去,就有流水之聲瀉出。
宋繁花眯眼,雙手交握,往後一靠,念出曲名,“高山流水。”
杜莞絲笑道,“果然不愧是知音,你猜的很對,就是高山流水,我在給你的信中寫過,若你能來,我便為你奏響這曲高山流水。”
水字落,澎湃一聲潮起,竟有瀑布聲灌耳聽來。
底下吃酒的賓客們原本在聽到那首江山笑後就夠震驚的了,如今聽聞這千古奇譚的高山流水調,均又是一怔,此高山流水不同於凡俗塵間的,杜莞絲親自彈的曲,怎麼能是那是凡夫俗子能夠比擬的?
雲蘇邁檻的動作一頓。
姚宴江靠在廊柱上閉眼享受著這春水化雨般的琴聲。
底下所有的賓客們也都被這琴音感化,似沐浴在了一片寧靜之中,紛紛閉上眼,享受了起來。
宋繁花卻沒閉眼,她看著麵前的女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看到眼角僵硬她也沒鬆,等到杜莞絲一曲罷,她掏出懷裡的帕子,起身為她拭汗。
杜莞絲臉頰微微泛紅,笑道,“我自己來。”
宋繁花卻不聽,微垂著眼,很認真地給她擦著臉上的汗,擦著擦著,鼻尖一酸,她知道杜莞絲彈琴後都會有這個習慣,就是拿帕擦汗,哪怕額頭和臉上沒有汗,她也會擦,她曾經嘲笑她,說她嬌氣故抬姿態,杜莞絲卻沒怪她言語不敬,隻是溫柔著嗓音說,“因為我愛琴,所以不允許有任何東西傷害到它,我的汗也不行。”
那個時候的杜莞絲,愛琴如此,愛雲蘇也是如此。
宋繁花將杜莞絲臉上以及額頭處的薄汗擦乾,慢慢將手收回來,退身往後坐的時候一下子沒坐穩,跌在了地上,她忙站起來,一站起來才發現,不是她沒坐穩,而是有人拿了她的椅子。
宋繁花瞪著雲蘇理所當然搬了她的椅子坐下的樣子,氣道,“你有病啊!”
雲蘇淡漠掀她一眼,“所以,你還敢招惹我?”
宋繁花一噎,看向杜莞絲,“這人是誰?怎麼這麼沒禮貌!”
杜莞絲立刻為二人介紹。
雲蘇冷笑,揚聲一喊,“姚宴江,出來!”
姚宴江從後麵鑽進來,一進來目光就落在了宋繁花身上,無比幽怨地道,“你為什麼要騙我?”
宋繁花心知肚明,卻故意裝傻,問,“我騙你什麼了?”
姚宴江哼道,“你明明叫宋繁花,為什麼騙我說你叫宋六?”
宋繁花道,“我在家排行老六,小名就叫宋六。”
姚宴江氣噎,“你前日說宋六就是你的真名!”
宋繁花攤攤手,“確實啊。”
姚宴江很不服氣地衝杜莞絲問,“她是不是在狡辯?”
杜莞絲看看他,又看看宋繁花,最後看向雲蘇,問,“你們三人認識?”
雲蘇冷笑,“不認識。”
宋繁花也道,“不認識。”
姚宴江卻道,“我都認識。”
杜莞絲笑了下,那笑容一開,似雲霽破空,霞蔚騰天,劈出一道聖光,光中女子溫婉綽約,暖意擎天,像天使一般,宋繁花頓時也跟著笑了,她道,“我不想認識的人,我會作裝不認識的。”
姚宴江瞪她,這隻白眼狼。
雲蘇冷漠地卷起袖口,指腹又在發癢,他大概,可能,覺得,這個女人實在是太猖狂了!
杜莞絲笑道,“既認識,那就坐下來一起吃。”
宋繁花來此的目地還沒達成,自然不會走,重新撈了一把椅子擺在杜莞絲的右手邊,坐了下來。
姚宴江坐在杜莞絲對麵。
雲蘇在杜莞絲的左手邊。
如此一來,宋繁花就與雲蘇麵對麵了。
素音拎了酒壇上來,見一會兒的時間桌邊就坐滿了人,她趕緊又去加碗筷與酒杯,等一一擺好,她給每個人的杯中都斟滿酒,要給杜莞絲倒茶的時候,杜莞絲說,“我可以喝一杯。”
素音小聲道,“一杯也不行。”
杜莞絲臉一垮。
宋繁花揚揚眉,說,“千裡覓知己,哪能不痛喝一杯的?”
杜莞絲深以為然地點頭。
素音將酒壇一擱,衝宋繁花道,“我家小姐飲酒過敏,你若真是知己,就休勸她喝酒。”
宋繁花頗為失望地搖搖頭,“罷了。”
雲蘇一直靜默不言,隻在宋繁花說罷了的時候,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
姚宴江說,“莞絲確實是不能飲酒的,不如就讓她以茶代酒好了。”說罷,看向宋繁花,“你遠來是客,得先向主人家敬酒。”
這話沒說錯,可宋繁花就是覺得姚宴江在伺機報複。
宋繁花挑挑眉,端起酒杯就敬,“莞絲,這杯酒我確實得喝的。”不等杜莞絲舉杯,她仰脖一飲而儘,酒入喉嚨,辣的是嗓眼還是眉眼,那抬頭的一片天上,是當下之雲還是前世之雲?
杜莞絲從不飲酒,卻在那一天喝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