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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蕭一怔,想到肖錦鶯與太子之間的關係後,反眼瞪著宋繁花,“你又知道了!”
宋繁花看他一眼,隻笑不語,埋頭吃肉去了。
段蕭覺得宋繁花真的有未知先卜的能力,他抿抿嘴角,眼神狠狠落在她身上盯了好大一會兒,這才拿起筷子吃飯,吃罷飯,宋繁花果斷地帶著冬青去了肖府。
段蕭沒阻止她,他也阻止不了她,他隻是派了無方,隨行一起。
有無方在,至少肖家不敢公然對她做什麼。
宋繁花帶著無方和冬青來到肖府,肖府是雲京城裡四大貴胄中武力值最高的,當然,雲氏皇家一族排外,薛相擅謀,呂氏擅讖,肖家擅武,肖太師雖為太師之名,卻有將軍之能,是以,皇上不敢動他,彆人也不敢動他,肖太師有一子,被京都之人稱為碧玉公子,低調的比雲蘇還要令人不識,可偏這個人,在前世,成了雲蘇最強的勁敵。
宋繁花仰頭負手站在肖府大門前,看著那金燦燦明晃晃的肖太師府四個大字,笑了笑,對無方說,“去敲門。”
無方看她一眼,上前敲門。
很快的門就被打開了,出來一個家丁,那家丁看著麵前的三人,問,“有何事?”
無方往後退開,宋繁花走上前,笑道,“我來找你們二小姐。”
那家丁把她從上往下通體打量一遍,腦海裡過了一下京城名門貴胄中的小姐們,沒有這個人的記憶,他問,“你是?”
宋繁花道,“敕伯侯的未婚妻。”
她說的坦坦蕩蕩,那家丁卻聽的一驚,啊?他心想,敕伯侯的未婚妻?就是那個長的醜脾氣差但敕伯侯卻為了她生生把呂二小姐氣哭的罪魁禍首?家丁猛的又盯向宋繁花,可看了半晌,眼前的女子依舊嘴角噙著笑,笑的如沐如春,那臉也不見得醜,比之京城的小姐們還要白上幾分,模樣看上去是瘦弱伶仃的,可她往那裡一站,讓人竟忽略不了那一身張揚不羈的氣勢。
家丁抿抿嘴,對她道,“你等會兒,我去通報小姐一聲。”
宋繁花笑著應了。
家丁即刻關上門,跑到內宅去了,他去肖錦鶯住的麒鶯院,向肖錦鶯彙報,肖錦鶯聽罷,蹙著眉頭道,“敕伯府的未婚妻?”
家丁頷首,“她是那樣自稱的。”
肖錦鶯坐在小院裡的涼席裡,雖說現在入了秋,但她周邊擺的都是竹製的東西,竹製的涼席,竹製的涼椅,竹製的方桌,不管是席還是椅還是桌,上麵都不鋪東西,就那般光裸裸地置著,肖錦鶯躺在涼席裡看書,半頭微支,微微笑道,“她既是敕伯侯的未婚妻,那就是如寧的情敵啊,如寧與我是好友,她算什麼?”
家丁不敢接腔,一個是自家小姐,一個是呂府二姑娘,一個是敕伯侯的未婚妻,隨便一個拎出來他都不敢編排的,他垂首站在那裡,不語。
肖錦鶯將書擱下來,哼一聲,下巴微抬,對身邊的婢女玉德說,“你去呂府把如寧邀來。”
玉德嗯一聲,出門去呂府。
肖錦鶯又扭頭對著家丁道,“去,把這位姑娘請進來。”
家丁應是,忙去門口請人。
宋繁花被帶到麒鶯院,進院門前她抬頭看了一眼那拱月的小圓弧門上書寫的字體,默默笑了一下,進門。
無方被留在了外麵,冬青隨著她進了院。
入了院,宋繁花就看到了肖錦鶯,這個院不大不小,看著挺中正,但貴為太師府的二小姐,住這樣的院子未免有些寒磣了,隻不過,某些人喜歡,大概也不覺得。
宋繁花進來後肖錦鶯也看到了她,她的做法與家丁一樣,從上到下把宋繁花很是深刻地打量了一遍,末了,她挑挑眉直言道,“長的沒有傳說中的醜啊。”
宋繁花額頭一抽,悶悶不樂地哼一聲,“誰說我醜了?”
肖錦鶯道,“所有人。”
宋繁花罵道,“有眼無珠。”
肖錦鶯猛的睜大了雙眸,雙腿在地上一蹬,站了起來,她走到宋繁花麵前,看到麵前女孩慍怒顯臉的樣子,笑道,“性子好像是真挺不好的。”
宋繁花瞪眼。
肖錦鶯撣了撣手,笑問,“不管你是誰,性子如何,長的如何,都與我無關,我也與你不相識,你找來我有何事?”
宋繁花看她一眼,又看看周圍的下人們,笑道,“純粹是來拜個門的。”
肖錦鶯抱臂輕哼,“我還是頭一次聽說拜門拜小姐的,這是你們衡州的風俗?拜門不拜長輩,卻拜小輩的?”說罷,丟一句,“我爹今日在家的。”
宋繁花靦腆道,“我怕生。”
肖錦鶯驚奇,“我對你而言不是生人?”
宋繁花笑道,“不全算是。”
肖錦鶯眯眼,抬手揮退了其餘的下人,等院子空寂下來,她指了指一邊的涼椅,對宋繁花道,“坐吧,我可不想你說我們京城人士不懂待客之道。”
宋繁花笑著坐下。
肖錦鶯見她坐下了,將剛剛擱下去的書冊又拿起來放在腿上,對她道,“有什麼事就直說吧,我不喜歡繞腸子的人。”
宋繁花也不跟她打馬虎眼,她今天來此的目地就是煽動她,所以歎了一聲,輕垂著眼睫道,“肖小姐是個心直口快的人,我也不瞞你,我來找你,是為了柳貴妃。”
肖錦鶯立刻冷下臉,“既是為她,那你就走吧,我與那柳貴妃沒什麼交集。”
宋繁花反笑道,“我與她有很深的交集。”
肖錦鶯冷笑,目光轉過來落在她臉上,“宋姑娘剛來京城,大概不知道京城發生了什麼事,你與柳貴妃同從衡州來,大概真的有交情的,可我與她。”說到這,肖錦鶯想到了雲程,心中悲痛,再抬頭看宋繁花,那目光就淬了深層冰色,想到她是段蕭的未婚妻,想到段蕭和柳纖纖都是間接殺害雲程的凶手,肖錦鶯冷冷笑出聲來,“你來找我,是想送死的嗎?”
宋繁花搖頭,“當然不。”
肖錦鶯重重地哼一聲。
宋繁花看著她,一字一句道,“我來幫你除掉柳纖纖。”
肖錦鶯大笑,笑罷不屑又輕蔑地道,“你能除掉那個柳貴妃?”
宋繁花點頭。
肖錦鶯又是一陣大笑,末了,她看著她,丟一句,“不知所謂。”
宋繁花輕歎,強調,“真的。”
肖錦鶯睨著她,“你還有彆的事沒?”
宋繁花努努嘴,緩緩壓了壓裙角,扯出懷中的帕子擦了擦眼,然後慢慢道,“柳纖纖在衡州的時候害了我大哥,後來她不知所蹤,我是打探了很久才知道她來了京城的,我好不容易來京,就是來找她算帳的。”
肖錦鶯揚起長眉,“她害過你大哥?”
宋繁花忙不跌地點頭,“嗯嗯。”
肖錦鶯問,“如何害的?”
宋繁花輕輕看她一眼,將發生在衡州關於柳纖纖勾搭宋世賢又害得宋世賢與宋昭昭名聲儘毀的一事說了,說罷,她眼眶就紅了,“因為這件事,我大哥到現在還頹靡不振。”
肖錦鶯冷笑,“她倒是夠狠,那麼愛她的男人她都下得去手。”
宋繁花柔柔地應聲,“誰說不是呢,她知道我大哥愛她,卻利用他的愛來傷害他,我都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什麼?
肖錦鶯想,為了權勢。
肖錦鶯又一想,柳纖纖是怎麼出現在皇上麵前的,好像是因為沈寒。
沈寒。
肖錦鶯抿著眼冷笑,沈寒是雲蘇的人,所以,從頭到腳,到底是誰在搞鬼?難道柳纖纖是雲蘇的人?他讓柳纖纖接近皇上,先殺雲程,再害皇上嗎?
肖錦鶯前想後思,猛地就攥緊了手指,想到有可能是雲蘇在暗地裡掌控一切,脊背一寒。
片刻後,她衝宋繁花道,“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這事兒也跟我沒關。”
宋繁花輕笑,“沒關嗎?”
肖錦鶯眯眼,“沒關。”
宋繁花揚揚眉,“哦,那雲程的死你也不在意了?”
肖錦鶯蹭的一下從涼席上起身,還沒說話,宋繁花又接著道,“你不一定會為雲程報仇,但終歸,柳纖纖活著,你會不舒坦,柳纖纖接近皇上的目地是為了什麼,若皇上一旦崩,誰會坐擁帝位,你們肖家又會麵臨什麼樣的境況,身為太子堂一派,我想,你們的路也不遠了吧?”
肖錦鶯睨著她,“是段蕭讓你來的?”
宋繁花搖頭,“不,我自己來的,他說你肖府認為雲程的死有他的功勞,他哪敢讓我來啊,但我覺得,身為女人,最能同病相憐,我之所以來找你而不是找肖太師,就是因為我能體會你的心境,與你有相同的痛苦,亦有相同的仇人,而最關鍵的是,我隻是衝著柳纖纖來的,其他的事,我都沒興趣參與。”
肖錦鶯第一次接觸宋繁花,可以說,如果不是呂如寧昨日向她描繪了一場成衣鋪裡與宋繁花的意外相見看到宋繁花怒懟掌櫃又當場揭穿薛淩之訛她錢一事,她大概也會跟呂如寧一樣,聽信了傳言,認為宋繁花是蠢笨無腦的,事實上,這個女人哪裡蠢笨了?
上京第一件事就是來找她,可見,她很清楚蛇的七寸在哪裡。
肖錦鶯又坐下去,揚聲喚了一個婢女進來,讓她沏壺茶給宋繁花倒上。
宋繁花一口熱茶入喉的時候心想,喝她一口茶水真不容易。
茶水喝罷,肖錦鶯就爽快地答應了宋繁花,不管男人間的爭鬥是什麼,於肖錦鶯而言,柳纖纖這個女人,膽敢利用雲程鞏固自己的地步,該殺。
等呂如寧來到肖府,進了麒鶯院,宋繁花與肖錦鶯就成了同一戰線上的盟友。
肖錦鶯喚玉德挪椅子,又讓她去備點心和茶水,三個姑娘就坐在那裡吃喝談聊了起來,說是談聊,其實大多數時候都是呂如寧和肖錦鶯在聊天,宋繁花安靜地坐著,聽。
呂如寧看著宋繁花靜謐舒逸的臉,想到昨日段蕭來之前她在成衣鋪裡大哭大鬨但是段蕭來之後她就變得張狂無忌的樣子,她心想,因為段蕭寵著,所以她才那般放肆的嗎?
呂如寧擱下手中的淺瓷小杯,輕聲問她,“六姑娘,你與敕伯侯相識很久了嗎?”
宋繁花笑道,“算是相識很久了,我們都是出生衡州的,算從小就認識。”
呂如寧麵上有很難過的情緒在飄動,所以,他們是青梅竹馬,比起相見,她已經輸在了起跑線,她心裡很不是滋味,但也隻能不是滋味地不是滋味著,上次段蕭氣哭她的情景她還猶記在心上,她悶悶地道,“原來你與敕伯侯感情這麼深。”
宋繁花奇怪地看她一眼,不知道她為何語氣突然這般幽怨了。
肖錦鶯輕咳一聲,衝她道,“以前敕伯侯是有點不近人情了些,也不讓我們這些女眷入他的府,不過六姑娘來了,敕伯侯寵她愛她,必然不想她一個人呆在府上生悶的,相信他會允許我們這些女眷去看望六姑娘的。”
呂如寧一聽,眼睛瞬間就亮了。
宋繁花卻是緊了一下眉頭,抬眼看她。
肖錦鶯笑道,“敕伯侯疼愛你,大概沒向你坦露出過不近女色的一麵,你不知道,他在京都。”肖錦鶯頓頓,小聲低耳過來,衝宋繁花道,“京中的貴女們都稱他為冷麵君。”
宋繁花輕笑,“哦,是嗎?”
肖錦鶯誠不欺地點頭。
呂如寧也附和地點了點頭。
宋繁花暗想,段蕭在衡州的時候也是不近女色的,若不是因為與她有一年之約,大概也是不屑理她的,她笑道,“他那個人一向是不懂憐香惜玉的。”
肖錦鶯笑了笑,沒應聲。
呂如寧看著宋繁花,好生羨慕與嫉妒。
等吃了一些瓜仁堅果餅乾,宋繁花就起身告辭,有了肖錦鶯的幫助,就會有肖府的幫助,就算柳纖纖窩在後宮,她也有辦法讓她天降災難。
宋繁花離開肖府,回敕伯侯府,隻是剛到門口就看到了一駕儀攆,儀攆兩側分彆站了一排宮女一排侍衛,聲勢看起來挺浩大,她眯眯眼,無方衝她小聲道,“是柳纖纖。”
宋繁花冷笑,“來的倒挺快。”
無方道,“要不,先不回去?”
宋繁花挑眉,“為何不回?”她扭頭瞪他,“你認為我是打不過她還是鬥不過她,要在她麵前逃?”
無方撇嘴,提醒,“人家現在是貴妃。”
宋繁花不屑,“那又如何。”
無方上下將她理論一遍,問,“你會磕頭行禮嗎?”
宋繁花一愣。
無方道,“見了貴妃,以你的身份,大概是要磕頭行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