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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這真是一個好節日,早早的龐文就把長樂關的大部分守兵派出去掛燈籠了,以往的每年也要掛的,隻是今年不同啊,今年這裡有王爺,還有前征將軍,所以,不能敷衍了事,除了尋常的主大街和主大巷外,胡同、小巷、幽徑也都掛上了燈籠,就連城牆上下也都掛滿了燈籠,是以,夜幕一降臨,整個長樂關都沐浴在了燈火輝煌中,站在城牆上往下看,看到的不是房屋,不是街道,而是成排成排格局不一的萬盞星燈。
大概是從沒見過這般熱鬨盛世的除夕夜,很多小孩子都跑到街道上玩耍去了。
宋繁花和劉寶米兩個人將風櫻挪到了椅子上,把她推到了城牆,這個城牆不是守關的那個城牆,是龐府裡的避險城牆,沒有守關城牆高,所以,極容易把風櫻推上來,三個姑娘,兩個人趴在城牆的跺口處往下看,一個人扶著椅子往遠看,看到下麵輝煌一片,百姓的歡嗬聲,小孩子們的嘻鬨聲,連著此起彼伏的小攤小販的叫賣聲,把這本應寧靜的夜晚渲染的一片嘈雜熱鬨。
宋繁花趴在城跺上,下巴殼枕在兩隻平放的手背上,手掌向下貼在跺台,她看著下麵的情形,微微一歎說,“我們衡州過除夕可比這裡熱鬨多了。”
劉寶米笑著問,“是不是吃的也很多?”
宋繁花無語地衝她翻個大白眼,心想,你就成天隻想著吃。
風櫻也衝劉寶米瞪去一眼,但她知道劉寶米就是個吃貨,也壓根懶得說她了,她問宋繁花,“衡州都是怎麼過除夕的?”
宋繁花抱臂笑道,“我們衡州過除夕花樣可多了,一般在三十的前一天,要貼對聯,貼龍神,街上有神婆以火紙鋪路,燒儘來年災厄,小孩子們都喜歡在那個時候路上去踩火,因為老人們說了,踩了神火,終身都不會得病,大年三十那天,陽光未升之際家家戶戶都要去敬香,有敬香廟的去敬香廟敬香,沒有敬香廟的就對著神龍棲居的河灘敬,這根香敬的不是死者,而是龍之靈,香灰燒完之後要回來,回來的途中不能回頭,有老人說回頭就是後悔的意思,這會觸怒神龍,遭來大災,也有老人說回頭會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晚上會惡夢連連,當然,這都是老人們瞎掰的……”
話沒說完,風櫻就插一句,“怎麼都跟龍有關?”
宋繁花笑道,“是啊,上次不是跟你說了嘛,我們衡州是龍的後人。”
風櫻撇撇嘴。
宋繁花反問她,“你們醉風城過除夕有什麼特彆的沒?”
風櫻道,“沒有,除了貼對聯,什麼都沒有。”
宋繁花一愣,“啊?”她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著風櫻,“不是吧,大年三十呢,你們那裡就沒有習俗?”
風櫻輕輕地搖了搖頭,說,“沒有。”
宋繁花鬱悶了,還真沒有啊?她看著下麵的萬盞燈籠,問風櫻,“想看嗎?”
風櫻坐在椅子裡,隔著城牆,她是看不見下麵的景色的,她滿臉期待地道,“想看。”又緊跟著一句,“可我看不到。”
宋繁花笑道,“這有什麼難的,我把你抱起來就能看見了。”
風櫻蹙了蹙眉,看一眼她瘦小的身板,一臉嫌棄地說,“算了吧,我彆把你給壓垮了。”她轉頭對著劉寶米,“你來扶住我。”
劉寶米立馬應一聲,將風櫻從椅座上扶起來。
宋繁花扶住風櫻的另一邊胳膊。
風櫻傷的是背,不是腿,雖然因為後背頂了石針,影響著上半身不能亂動,可腿是能動的,至少站是能站的,她站住後也跟著往下望。
還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感歎,後麵就傳來道風香亭擔憂的低喝聲,“誰讓你站起來了!”
風櫻轉頭看向風香亭,“爹。”
風香亭走過來,瞪一眼宋繁花,宋繁花無辜地聳聳肩,風香亭將她推開,扶住風櫻,把她重新放回椅子,對她道,“韓稹說了,再堅持三天你這石針就能拆了,這三天你先忍忍,不能亂動。”
風櫻說,“我沒亂動。”
風香亭揉揉她的頭發,不理會她的臭臉色,對劉寶米喊一聲,“過來推著小姐去院裡轉轉,院子裡也被龐大人布置的很漂亮。”
劉寶米哦一聲,推著風櫻下了城牆。
宋繁花見風櫻走了,她抬步也要走,卻在經過風香亭的時候被他一手抓住。
宋繁花眉頭一挑。
風香亭衝她冷冷地問,“九霄盟的盟主令你是從哪裡弄來的?”
宋繁花衝他笑道,“那天我不是跟你說了嗎,雲淳死了。”
風香亭當然知道雲淳死了,現如今,大概沒有一個是不知道雲淳沒死的,所以,九霄盟盟主令的出現與雲淳的死有什麼關係?猛地,風香亭想到什麼,大驚,“你是說盟主令是你從雲淳手上得來的?”
宋繁花輕輕哼一聲,拍開他捏在胳膊上的手,理了理袖子,笑道,“是段蕭得來的。”
風香亭不解地眯起的她就想通了,蘇天荷早年是嫁給了雲淳,後來蘇天荷死在了禦宮,那麼,九霄盟盟主令是極有可能被雲淳得到了,之所以這麼多年他沒把盟主令拿出來,大概是他不知道怎麼喚醒九霄盟吧?不能喚醒九霄盟,那盟主令在他手上就等同於破銅爛鐵,一點兒作用都沒有,所以,雲淳把盟主令給了段蕭,雲淳把盟主令給段蕭的時候應該沒想到段蕭有一天會真的將九霄盟喚醒,不管雲淳當時是懷著怎樣的心思把盟主令給段蕭的,如今,段蕭想拿九霄盟去對付雲蘇,她是絕對不會允許的。
風香亭看著宋繁花,還沒開口,宋繁花似乎就知道她想說什麼,笑了笑,道,“身為三斬使之一的雷斬使,你彆無選擇,除非你死,否則終身都得奉盟主為主。”
風香亭冷笑,“我若不願,誰都不能讓我奉為其主。”
宋繁花看他一眼,沒什麼情緒地說,“但願你真的能一直這般堅信。”
說完,她就走了。
風香亭想攔沒攔住,就是攔得住他也不會攔了,因為他在下麵看到了段蕭。
段蕭大概在找宋繁花,眼睛在四處瞅著,看到宋繁花從城牆上走了下來,他連忙抬腿一跨,迎上去,扶住她的腰,問,“在上麵乾什麼?”
宋繁花笑道,“看除夕夜景。”
段蕭唔一聲,牽住她的手,慢慢往龐文搭建的戲台子走,邊走邊說,“你若想看,等會吃完了年夜飯,我帶你出府看,站在城牆上能看什麼啊,最多看看燈。”
宋繁花喜道,“你要帶我出去玩?”
段蕭笑著側她一眼,“是帶你去看除夕夜景,不是去玩。”
宋繁花道,“總歸是一個意思。”
段蕭笑道,“算是吧。”
宋繁花高興極了,歡歡呼呼地蹦跳了起來,段蕭看她歡快的樣子,自己也歡快的不行,他輕聲問,“會跳舞嗎?”
宋繁花說,“不會。”
段蕭道,“不信。”
宋繁花瞅他一眼,笑道,“你以為我什麼都會,全能啊?”
段蕭很認真地點頭,那模樣真是像個虔誠的小孩子,惹得宋繁花噗呲一聲就樂開了,她咯咯笑道,“真不會跳舞,不過你想看的話我可以為你跳,隻要你彆嫌棄。”
段蕭蹙起眉頭,“真不會?”
宋繁花笑道,“嗯!真不會。”
段蕭道,“那還是算了吧。”
宋繁花額頭一抽,“跳的醜就不看了是吧?”
段蕭誠然老實地點點頭,“我可不想好好的除夕夜被你的一支舞給毀了。”
宋繁花一怔,立馬的就被氣笑了,她甩開他的手,哼一聲,“你想看我還不給你跳呢。”
說著,氣呼呼地走了。
段蕭笑著跟在後麵,走了幾步路後遇到了田家嚴跟王朔,他們二人也是往戲台子趕去的,碰到之後自然就一起了,三個人一邊走一邊聊,時不時的,段蕭會抬頭看一眼前方的女子,田家嚴和王朔這個時候都會不約而同地偷笑,等段蕭收回了視線,他們二人又整整臉色,裝出一副什麼事都不知道的樣子。
又走了一段路,碰到了雲蘇。
雲蘇身邊跟著水英和傾心,最先碰到雲蘇的是宋繁花,她本在一邊走一邊踢著腿,踢著踢著就踢到了一個人的腳上,說實在的,那腳是什麼衝出來的她還真沒看到,直到踩了上去,她才愕然一驚,慌忙道,“對不起。”
說罷,抬頭,看到站在麵前的人是雲蘇,她一愣。
雲蘇看著她,半晌,又緩緩低頭,看向自己的腳。
宋繁花立刻就覺得自己的腳尖發燙,蹭的一下子收了回來。
雲蘇道,“踩了本王,說一句對不起就夠了?”
宋繁花道,“我又不是故意踩的,是王爺你突然竄出來,我沒怪你嚇到了我,你倒是不依不饒了啊?”
雲蘇輕笑,“牙尖嘴利。”
宋繁花抱臂冷哼。
雲蘇撣了一下褲腿,褲邊從鞋麵上輕輕滑過,就將鞋麵上她踩上去的痕跡給抹掉了,他看一眼慢慢走過來的段蕭,不冷不熱地說,“雖然每次開口說話你這張嘴就賤的很想讓本王給縫了,但吻上去的滋味很好,本王就不跟你計較了。”
說罷,他將袖子一撣,轉身走了。
傾心往宋繁花臉上看一眼,敵意很明顯。
水英倒是詫異地瞟了一眼宋繁花的唇,心驚於雲蘇的話,她剛沒幻聽吧?王爺說了什麼?吻上去的滋味很好?吻……吻?吻!
水英臉上的表情七上八下地變幻,幾度抬眼看向雲蘇,看向他的唇,又幾乎是彈跳式地縮開,似乎,隻看一眼雲蘇的唇就是對他的褻瀆,那麼,王爺所言的吻,到底是什麼?
水英不敢想,隻要一想到那種可能性心腔就發抖。
水英如果知道,雲蘇不單吻了宋繁花,還是強吻,還是在知道了宋繁花已與段蕭有過肌膚之親之後,那麼,她可能會驚嚇過度而死。
天上的雲被地上的汙泥給汙染了,可這片雲卻甘之如飴,大概還想被汙染的更深。
段蕭走過來,臉色不怎麼好看,當然不會好看,任誰聽到了這種意有所指的話都不會有好看的臉色,宋繁花見雲蘇走了,拿鞋底子在一旁的草地上狠狠地擦了好幾下,擦罷,她提步要走,被段蕭提住衣領子給拽到了身邊。
段蕭長的很高,遠遠比宋繁花多兩三個頭,他輕輕鬆鬆就將小姑娘提了起來,宋繁花雙腳離地,雙手在半空中不停的撲騰,想抓段蕭的衣服,段蕭躲開不讓她抓,想踩地,踩不著,她氣的大聲嚷嚷,“段蕭!”
段蕭看她在空中撲騰的樣子,很想笑,可一想到雲蘇說的話,一點兒笑的心思都沒有了,他又將她提高了一些。
宋繁花哼哼,轉過臉看他,“你乾嘛!”
田家嚴和王朔剛剛也聽到了雲蘇的話,這二人能被段蕭一路舉薦上來,走到如今的位置,自然不是笨人,此刻看段蕭有點興師問罪的意思,他二人連忙告辭,先一步去戲台子了。
身邊沒了人,段蕭將宋繁花放下來,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抬起來,他微眯著深黑的眼,看向她的唇,緩緩,指腹摩挲上去,危險地問,“這裡被他吻過?”
宋繁花連忙搖頭否認,“沒有。”
段蕭冷哼,視線從她的唇上挪開,對上她的眼,宋繁花的眼很漂亮,像杏仁一般,裡麵的瞳子黑的黑,白的白,水波燦燦的,段蕭看著這雙眼睛,又問一遍,“有沒有被他吻過?”
宋繁花舉手保證,“沒有。”
段蕭看她一眼,沉沉地說,“但願你沒騙我。”
宋繁花拿開段蕭捏在她下巴上的手直接攥在自己的手裡,她歪進他的懷裡,仰頭看他,“除了你,我真沒讓彆的男人吻過。”
段蕭眯眼,“是嗎,那柳紹齊呢?”
彆以為他不提他就會忘了這一茬!
在他沒與她訂婚之前,柳紹齊是不是就吻過她很多次了?
在衡州的時候,他可是親眼見過的,柳紹齊不單吻了她,還……
段蕭隻要一想到那一夜,從淨塵寺裡下來,一路追蹤柳紹齊到那個無人的四合院,看到他將宋繁花壓在床上肆無忌憚的樣子,他就氣的想殺人,還好柳紹齊是死了的,不然,他鐵定不會放過他。
宋繁花抿抿嘴,哼道,“那天我是被柳紹齊吻了,不但被他吻了,還被他摸了,那又怎麼樣?當時我受了重傷,壓根沒力氣反抗,你躲在暗處看著,也不見你上來救我啊。”
段蕭氣道,“那個時候我對你沒意思。”
宋繁花撇嘴,“所以,你就眼睜睜地看著我被彆人欺負?”
段蕭一噎,恨恨瞪她一眼。
宋繁花冷笑,“你瞪我做什麼?就算那個時候你對我沒意思,我也是你的未婚妻,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未婚妻被彆的男人侮辱,你倒是鎮定的很,一點兒搭把手的意思都沒有。”
段蕭抿緊嘴角,“你一開始找上我,不就知道我這麼冷血嗎?”
宋繁花道,“確實。”她推開他,說,“所以,我沒找你翻舊帳,你也彆找我翻,就算我真的被柳紹齊睡了,那你也得忍著受著。”
段蕭眼瞳狠狠一縮,他其實知道宋繁花的第一次是給了他的,那天晚上那麼明顯的阻礙,她疼的尖叫抽搐的樣子至今還停留在他的腦海裡,因為那一夜她疼的樣子太深刻,所以後來的幾次,她說疼,他就怕的要死,他怕她真的每次與他歡愛的時候都在疼。
段蕭伸出手,抱住她的腰說,“好了,過往的事就不提了。”
宋繁花哼道,“誰提的?”
段蕭輕咳一聲,有點難以啟齒地說,“我現在想到以前,想到柳紹齊,想到他對你做的事,我就有點嫉妒,在我連你的手指頭都還沒碰過的時候,有一個男人,已經……”幾乎對你什麼都做了。
後麵的話段蕭實在是不想說,他沉著臉,閉著嘴,杵在那裡不言了。
宋繁花的臉貼在他的胸膛上,等他把話說完,她就笑了,笑聲透過薄薄的衣衫傳遞到胸膛,在胸膛裡產生莫大的回音,回音讓段蕭的心都跟著飛躍起來。
宋繁花說,“我隻心甘情願地讓你吻過,給過你,彆的男人沒有這種待遇。”
段蕭收緊她的腰,薄唇貼下來吻著她的發絲,順著發絲向下,擒住她小巧的耳朵,然後移向她的臉頰、腮幫,最後緩緩貼上那豔人的唇,唇一貼上去,一吮上那誘人的滋味,段蕭氣息一沉,猛地按住她的頭,加深加重了這個吻。
一吻罷,段蕭緩緩從她口腔裡退出來,抱著她的頭喘息,壓低著聲音說,“但願你真沒騙我,雲蘇沒有像我這般吻過你,也沒嘗過你的味道。”
宋繁花說,“真沒有。”
段蕭鬆開她,從懷兜裡拿出自己隨身用的帕子給她擦了擦唇角,宋繁花站在那裡,任他擦著,眼睛和臉上全都是發自內心的柔軟的笑,還有對他的依賴和信任。
段蕭的心情終於好了,他將帕子收回來,牽住她的手,說,“走吧。”
宋繁花點頭,從他懷裡退出來,一退出來就看到段蕭的身後站了好多人,風櫻、風香亭、劉寶米、劉大刀、七非、無方、黃襄貴、韓廖、韓稹,還有龐文。
宋繁花的臉刷的一下爆紅,幾乎是不加思索的一頭又紮進段蕭的懷裡。
段蕭被她撞的往後趔趄一步,正要問她怎麼了的時候,身後,韓廖的笑聲傳來,“我說你們倆,能不能注意下場合啊,想吻不能到房中嗎?在外麵也就算了,還非得擋在大路上?”
段蕭將宋繁花的臉按在懷裡,側身往後看一眼,看到那麼多人都堵在後麵,他眉頭一蹙,很不友善地道,“看到我們在辦正事,你們都不能換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