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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來到一葉知秋閣下方天地水的岸邊,在千姬的船駛近眼簾的時候,段蕭伸手就要畫符,將紅櫻赤火劍取出來,卻被宋繁花伸手壓住,段蕭蹙眉不解地看著她,宋繁花說,“用我的玲瓏劍。”
話落,玲瓏玉出,一劍劈開千姬那艘大船前的海浪,浪卷千層,層層翻騰著雪花,雪花兜頭拍下來,冷風煞煞,水花激宕,險險要砸碎這一方大船。
千姬就站在船頭,看著那襲卷而來的大浪,動都沒有動一下,隻眼眸冷冷地眯起了一圈寒意。
烈火也看到了那大浪,速度極快地控製住船槳,在海水砸下來的時候大喝一聲,提氣運功,轉眼那艘即將要湮沒在海水裡的大船就嗖的一下穿水而出,平平穩穩地落在了海岸邊上。
這一幕真是驚險刺激,宋繁花看的目瞪口呆,等到那船停在眼前了,她拍掌大讚道,“真是好俊的功夫。”
烈火冷冷地看著她,當看到她手中提著那個罪魁禍首的劍時,眼中殺氣頓現,他單手往船漿上一撐,一個利落的縱身式跳躍從船上跳了下來,一下來就對宋繁花亮起了殺招。
宋繁花連忙喊,“等等!”
烈火哪裡會聽她的話,鼻腔裡逸出冷笑,他本人長的高大魁梧,方正的臉,方正的額頭,眼睛漆黑,眉頭濃密,穿著羊毛製成的斜襟皮衣,臉色粗獷,整個一金剛猿的樣子,凶煞的很,他衝宋繁花毫不客氣地道,“敢阻我千左門的船,你是活的不耐煩了。”
宋繁花沒有被他的樣子嚇到,聞言隻漫不經心地挑了挑眉,衝他極為挑釁地說一句,“攔的就是你千左門的船啊。”
烈火驟然大喝,“你找死。”說罷這三個字,殺招立馬的就從手上釋放了出來。
宋繁花站著沒動,段蕭站著也沒動,宋繁花在應對烈火,段蕭在不動聲色地打量千姬,千姬迎風站在船頭,一頭黑發順肩而下,身材高挑,大紅色的鎖襟領長裙裹在身上,將她頗為豐滿的胸部線條勾勒的很是性感,膚色偏黑,眼睛也是黑的非常深邃,她此刻一手搭在船板上,一手搭在身後,臉上沒有絲毫表情,憤怒或是殺意,都沒有,整個人都非常鎮定,鎮定的讓人不由得心生佩服。
段蕭心想,這樣的女人曾經對雲蘇表白過?
段蕭在腦海裡腦補著千姬這樣的女人向雲蘇那樣的男人表白到底會是一種什麼樣難以描繪的場景,腦補了半天,實在是腦補不上來,因為,根本沒辦法將這二人放到一起去。
段蕭收回視線。
千姬卻忽地將目光垂了下來,當然,她不是看段蕭,而是看宋繁花,看她手上的令牌。
宋繁花在烈火殺招釋放了出來的時候就拿出了九霄盟的盟主令,她不想浪費時間,更不想與千左門的任何人動手,是以,最簡單直接的方法就是亮出九霄盟。
能讓千姬動心的,便也是九霄盟的盟主令了。
果然,令牌一出,千姬就出聲了,她依舊站在那裡沒動,隻目光落在宋繁花身上,一點一點地掀起了波瀾,她衝烈火說,“退下。”
二個字,輕緩而慢,卻力斬千均。
烈火一愣,不甘不願地收起手勢,撇了一下唇,退開了。
千姬站在那裡沒動,也半絲沒有要下船的意思,隻一瞬不瞬地盯著宋繁花,出聲問,“你就是最近江湖人傳的沸沸揚揚的複蘇了九霄盟的那個神秘盟主?”
宋繁花笑道,“正是。”
千姬眯眼,冷聲問,“攔我千左門的船,是何意?”
宋繁花揚起薄唇,輕笑道,“一起合作,斬殺寒雲公子。”
千姬勾唇笑了下,卻是緘默不語,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她才慢慢鬆開搭在船板上的手,轉身往船裡麵走,背影從頭頂的月光和昏暗的船甲上掠過,遮蔽一帆陰影,陰影裡,她清冷地對烈火說,“請貴客上船。”
烈火應一聲,放下船梯。
宋繁花看著那道船梯,足尖一點,雙手往後一背,眨眼就飛了過去。
段蕭慢慢走過去。
等二人上了船,烈火將船梯收起來,他看一眼宋繁花,又看一眼段蕭,客客氣氣地伸手道,“請。”
宋繁花衝他笑道,“謝謝。”
烈火對她冷哼,“上得了船,下不下得了,還說不準呢。”
宋繁花笑道,“我能上,自然就能下。”
烈火不理她,轉身帶著他們往船裡麵進了。
這船不大,卻也不小,至少是五臟俱全,什麼都有,烈火將宋繁花和段蕭領到一間大開的廂房門前,衝裡麵說一聲,“少主,人來了。”
千姬說,“帶進來,讓碧澀泡一壺茶端進來。”
烈火應了一聲是,放宋繁花和段蕭進去,他則是去喊碧澀泡茶,碧澀聽說有貴客,片刻不耽擱,立馬泡好茶端過來,千姬正坐在桌前,一邊打量宋繁花一邊打量段蕭,等碧澀將茶壺和茶杯一並端了進來,給三人分彆斟上之後,千姬才開口,話是對著宋繁花說的,“九霄盟曾經掌管在蘇天荷手中,自她死後,九霄盟的盟主令以及巾幗手都失傳了,你是如何找到的?”
宋繁花捏著茶杯輕笑,“一上來就問我這麼關鍵的問題,彆欺負我年紀小不會談判啊。”
千姬笑道,“你這是在向我示威嗎?年紀輕輕就能將隱匿多年的九霄盟複蘇,令江湖各大幫派聽之震驚,聞而驚悚,你想跟我說,你年紀小,本事大?”
宋繁花哈哈一笑,倒是毫不謙虛地說,“我本事不大,怎麼敢找你合作?”
千姬覺得自己是不是幾年沒出來與江湖脫節了,這年頭的小姑娘都這般狂妄的嗎?不過,也對,她能號令九霄盟,也確實有狂妄的資本,千姬不動聲色地抿了一口茶水,雙手交握放在桌前,眼睛輕飄飄睨向從坐下後就沉聲不吭的段蕭,打量了幾眼之後又看向宋繁花,“你怎麼知道我想殺寒雲公子?”
宋繁花似笑非笑地道,“當年武林大會,玉裳以一把玲瓏玉劍打敗武林盟主之子林新竹,風頭無限,千左門千姬在武林大會上當著所有武林豪傑的麵向寒雲公子示愛,卻慘遭羞辱,雖然我是後來人,沒有當麵見到那個場麵,可這些江湖上的奇聞軼事卻是聽過的。”
說起當年的事,千姬整張臉都變了顏色,她陰惻惻地說,“他不喜歡我就不喜歡我,直說就是了,當著那麼多江湖武林朋友的麵給我那般難堪,這口氣我能忍這麼多年,連我自己都佩服自己了。”
宋繁花慢慢地說,“你忍多年是因為你找不到他。”
千姬哼道,“他素來極會能藏。”
宋繁花心想,不是雲蘇會藏,而是他從江湖上一消失,搖身一變,就成了天皇貴胄九王爺,你們這些江湖人是連他的一片衣衫都看不到的,她抿抿嘴,卻沒有立馬告訴千姬寒雲公子的真正身份,有些事情,到了恰當的時候說,才會更有威力。
宋繁花對著千姬說,“正因為寒雲公子太能藏了,他這次出來後,一定不能讓他再活著離開,不然,下一次想找他報仇,不知道要等到哪個猴年馬月了。”
千姬擰眉問,“你也跟他有仇?”
宋繁花眯眼道,“嗯。”
千姬問,“什麼仇?”
宋繁花側過臉,從右手邊的窗戶往外看,外麵天色滾沉壓著昏暗的江風,徐徐的江麵上有一截一截的藍光在飄蕩的水麵上閃爍,月光稀薄,照在冰藍的水上,折射出寸寸瑩光,瑩光薄而冷,像極了那把斬她首級的兵刃。
忽然間,宋繁花覺得脖頸處在隱隱地泛疼,明明,那已是前世的記憶了,可此刻,那死亡的一幕瘋狂地鑽進腦海裡,滲進皮膚裡,讓她感到了切膚之疼。
什麼仇?宋繁花低聲說,“奪命之仇。”
段蕭眉頭緩緩一挑,麵沉如水地看她一眼。
千姬疑惑地問,“奪命之仇?”她道,“寒雲公子殺過你親人?”
宋繁花收回放在江麵上的視線,看著千姬說,“很多人的命。”宋府那麼多人口,用雲蘇一人的命償還,真是太便宜他了。
段蕭坐著沒動,從進來後就一直不發一語,此刻聽了宋繁花的話,微微眯起深邃的眼眸,手指慣性地開始摩挲著桌子邊緣,他想,很多人的命,誰的命?
千姬是千左門的宮主,掌管千左門多年,不是傻子,也不可能隻聽信了宋繁花的話後就相信她,可她看著宋繁花的臉,看到她眼中漆黑濃墨的恨,仿佛對著鏡子看到了自己。
千姬忽然笑道,“很好,那便說說你想怎麼合作吧。”
從船上下來的時候烈火對宋繁花和段蕭越發的客氣了,那種客氣不是表麵的敷衍,也不是一種對待生人時的良好教養,而是打從心底裡的一種態度,認同的態度,宋繁花和段蕭都是精明人,一眼就發覺了,但卻都沒說,等到下了船,段蕭拉住宋繁花的手,一邊往上麵的一葉知秋閣走,一邊說,“我一個人去就行了,讓葉知秋留下來,你一個人呆在一葉知秋閣,我也不放心。”
宋繁花扭頭笑問,“你有什麼不放心的?一葉知秋閣三年五載不見一個人來,外麵還有劍陣守著,我一個人陪著四堂姐足夠了,倒是你那邊,千姬雖然報仇心切,不會中途倒戈,可她實力不行,不然,多年前早該手刃雲蘇了,再加上玉刹閣如今聚集了各路江湖人士,這些江湖人士有一半以上是崇敬雲蘇的,千姬想要在這種情況下殺了雲蘇,很難。”
段蕭腳步一頓,不解地道,“她既沒那能力,你還找她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