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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繁花笑了笑,什麼話都沒應,抬步走了。
韓廖當然也不會一個人站在這個屋簷下自言自語,跟著離開。
第二天一大早宋繁花就跑到杜府將杜莞絲連拉帶拽地給拉到宋府去了,薑小黛和素音兩個丫環跟在後麵,一路看著宋繁花像土匪一樣“綁架”著她們家小姐,一路碎碎地念著罵著,卻不阻攔,等到了宋府,融入到宋府那一家子人溫馨熱鬨的氛圍裡後,兩個丫環除了擔心她家小姐會一時高興的過火,笑出病來,哪裡還去管剛剛宋繁花是何等的“野蠻”了。
杜莞絲來了,韓廖自然也來了。
姚宴江也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消息,知道杜莞絲竟然上宋府吃飯去了,也不請自來。
宋繁花看到他,想到他找宋世賢談建商聯號一事,對他很不待見,差一點兒就將他攔在門外了,如果不是嶽文成提醒她,來者是客,她真會把他關出去。
姚宴江進來後很委屈,把禮物禮品交給秋水秋霞後就衝宋繁花問,“你設宴賠罪請了莞絲,為何不請我?難道你對我就沒有歉意嗎?沒歉意就算了,乾嘛還想把我攔在門外?”
宋繁花瞪著他說,“你不是進來了嗎?”
姚宴江道,“要不是嶽公子攔著,你不是將我關外麵了?”
宋繁花哼他一嘴,“你再這般不依不撓,我真把你關外麵去。”
姚宴江一噎,可憐巴巴地道,“你不誠心。”
宋繁花冷笑,“你打我大哥的主意,打我宋氏商號的主意,我能對你誠心才怪了,進得了門,吃得了飯,你就燒香拜佛吧,嘴這麼碎,小心等會兒沒得吃。”
姚宴江一下子就皺緊起了眉頭,十分不解地問,“我什麼時候打你大哥主意了?”
宋繁花哼一聲道,“你心中有數。”
姚宴江沉著眉目想了想,想到他這麼久來唯一一次上宋氏商號找過宋世賢也就是前天,而前天他說於宋世賢的事想必宋世賢已經跟他的家人們說過了,姚宴江想到宋繁花是因為這件事把他拒之門外,他沒好氣地說,“你大哥拒了我,我也沒再存那心思。”
宋繁花撇嘴輕哼,“最好是那樣。”
姚宴江還沒應話,嶽文成就以宋府男人公的身份截斷了宋繁花的話,宋陽不參與小輩們的聚餐玩樂,宋世賢沒空,葉知秋雖然與宋明豔成了親,也算是宋府一員了,可他從小到大沒接觸過紅塵俗事,也對周遭的所有人不熟悉,應付不來,這麼多客人上訪,嶽文成自然就擔負起了一家之長的樣子,他衝宋繁花說,“今天是宴客,不當提的事兒不要提。”
宋繁花抿了一下嘴,倒是乖覺地閉嘴不言了。
嶽文成衝姚宴江說,“六妹妹一向是心直口快的,姚公子彆介意。”
姚宴江看一眼宋繁花,默默地挑了一個位置坐下,說,“沒介意。”
嶽文成笑了笑。
韓廖挑起眉頭往姚宴江看一眼。
杜莞絲與宋清嬌、宋明豔、宋昭昭、宋繁花坐在一起,聽著宋繁花與姚宴江之間吵吵鬨鬨的對話,沒插言,也沒偏向誰,隻覺得好笑,也大概是感受到了不同於蘇府,不同杜府裡的溫情氣氛,她的嘴角一直都是上揚的。
韓廖看著這樣的杜莞絲,心想,還是宋繁花有辦法。
說是吃一頓飯,但其實吃了三頓,從早上杜莞絲被宋繁花抓來宋府一直到晚上夜幕垂下,杜莞絲都沒離開,直到杜府來了人,說是時間太晚了,要接小姐回去,杜莞絲才戀戀不舍地從宋府大院裡出來。
宋繁花送她,送到門口,見杜府的管家就立在門口,宋繁花便道,“明日再來。”
杜莞絲笑道,“好。”
管家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自家小姐,默默地想,小姐終於又笑了。
韓廖送杜莞絲一路到杜府,見杜莞絲進去了,他才回去。
第二天杜莞絲果然又上宋府去了,又是呆了一天,這一次她不讓管家來接,自動吃了晚飯就回家,後來的一連好幾天,杜莞絲都往宋府跑,腿跑的勤快了,笑容也越來越多了,杜作雲看的驚奇,杜夫人也看的驚奇,這夫妻二人晚上睡覺的時候談到自己的女兒,都沒法忽視她這段時間的變化,以前的杜莞絲對快樂似乎是不痛不癢的,你說她快樂吧,她好像就那樣,你說她不快樂吧,她好像也那樣,可自從去了宋府,隻要一看到她,是個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她很快樂,渾身都像是帶著笑的陽光,誰家的孩子誰家疼,誰家的兒女誰家寶貝,見杜莞絲每次歡笑著去宋府,又歡笑著回來,杜作雲和杜夫人二人心思一轉,也登門拜訪了。
這二人來,自然是宋陽親自接見。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隨著杜莞絲與宋府越走越近,與宋府的姑娘們感情越來越好,杜夫人也搭了風,有事沒事就往宋府跑,除了看宋清嬌,與她說一些懷孕的注意事項外,就是看方意瑤,方意瑤有時候是瘋傻的,但還有很多時候是正常的,是以,這麼多女人聚在一起,宋府簡直熱鬨的像五月開的越發燦爛的花。
而女人們聚在一起,聊的無外乎就是一些雜七雜八的瑣事,而這些瑣事又貫穿著衣食住行等等,是以,由話題聊到宋氏商號,又聊到宋氏商號經營的琳琅滿目的商品,這般一聊,從不踏入宋氏商號半步的杜夫人也跑去宋氏商號消費了。
宋繁花在瓊州呆了將近一個月,從五月初到五月底,可謂是越呆越不想走,尤其看到杜府與宋府的關係越來越好,杜莞絲也與韓廖越來越好,與宋氏姐妹的關係越來越好,杜作雲不單拜訪了宋陽,還時常喊宋世賢去杜府作客,大概杜作雲也很喜歡宋世賢。
人就是這樣,一旦開心就會忘記不開心的事,一旦好了傷疤就會忘了疼,這快一個月的時間裡,宋繁花差不多都忘了雲蘇,忘了那一場無妄之災,甚至都把段蕭拋到天邊兒去了,她的心中被家人的愛被朋友的歡樂填充的滿滿的,但歡樂是短暫的,曇花一現,等你回神兒,那場災難還在,仇人還在。
這天晚上宋繁花如往常一樣,在送走杜莞絲之後回自己的院子裡休息,她很高興,是以,眼角末梢嘴角甚至是整張臉都是帶著真誠明媚的笑的,可這笑在進門看到七非後,驀地垂了下來。
七非手中拿著一封信,見她進來了,就把信往她麵前一伸,說,“少爺寄來的。”
宋繁花看著那封信,沒接,很久之後她才似乎回神,憶起來七非口中所說的少爺是誰,她連忙伸手去接信,結果,七非將信往懷裡一揣,瞪著她道,“你是不是高興的都忘記我家少爺是誰了?”
宋繁花其實是真忘了,但此刻哪敢承認,忙穩了穩神,組織了一下語言,說,“沒有。”
七非不信她,哼一聲說,“忘了就算了,這信你也彆看了,反正我家少爺也不一定記得你。”說罷,輕功一展就要走。
宋繁花立刻伸手抓住她,“信給我。”
七非道,“不給。”
宋繁花頓時失笑,問,“真不給?”
七非冷哼道,“不給。”
宋繁花鬆開她,理了理已經長到胸前越發漆黑透亮的秀發,拍拍衣衫,喏一聲說,“不給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看。”她甩袖跨過堂屋的門檻,往臥室去了。
七非咬牙瞪眼,暗恨這女人怎麼這般心狠,她家少爺遠在陵安城殲敵,若非想她想的沒法了,哪裡舍得寫信擾她?她倒好,這都快一個月了,不給她家少爺去封信,關心慰問一下,少爺來了信,她還不看?不看拉倒,七非想,就不給你看,偏不給你看,可真能不給嗎?就算氣宋繁花,七非也不舍得讓自家少爺一個人單相思,最終還是把信扔給了宋繁花,見宋繁花笑眯著眼拿起了信,七非轉頭就以一封長長的告狀信把宋繁花的所有“惡行”如實甚至是添油加醋地說給了段蕭,尤其是宋繁花把段蕭忘了這一件事,七非可謂是濃墨重彩,把宋繁花十惡不赦的“薄情寡義”渲染的淋漓儘致。
段蕭接到了七非的信,卻沒能接到宋繁花的回信。
可想而知,當段蕭看到七非的信時,心情是何等的五味雜陳。
段蕭其實知道,他不給宋繁花寫信,宋繁花就決計不會給他寫信,這個女人好像很不喜歡舞筆弄墨,之前他在京城,她在瓊州,也沒見他給他寫過一封信,可不寫就罷了,為什麼會……
段蕭捏著那厚厚的信紙,看著陵安城上空翱翔而飛的白鷺,一群一群,飛掠而過,寬大的羽翼,白色的翅膀,翻騰在藍天白雲間,像極了縱橫於大海與浪花之間的帆船,滑翔而過,帶著嘹亮又好聽的聲音。
段蕭真沒想到陵安城會這麼美,與瓊州的美不同,陵安城好像是白鷺的天地,低頭抬頭,觸目便是這種漂亮的大鳥。
當然,讓段蕭更意外的是,陵安城居然有櫻花溫泉,一片櫻花林簇擁著一汪溫泉,坐落在一個無人問津的沼澤地帶,因為四周皆沼澤,那片櫻花溫泉大概還沒被人享用過。
段蕭想到馬上就是宋繁花的生辰了,他想她是一回事,想給她慶生辰又是另一回事,可在接到七非的信後,他有點自嘲地想,他想為她慶生,卻不見得宋繁花會接受,她如今在瓊州,那麼多家人在身邊,她定然要在瓊州與家人們一起過生辰的,她不會想到他,更甚者,她忘了他。
一想到宋繁花竟然忘了自己,段蕭隻覺得眼前的天都黑了,他驀地閉上眼睛,將信胡亂地往懷裡一塞,單手拄著腦袋生悶氣。
無方進來,看到他垂頭喪氣的樣子,不免大為疑惑,走過來就問,“少爺怎麼了?”
段蕭悶悶不樂道,“沒事。”
無方道,“你看著不像是沒事兒的樣子啊,頭疼嗎?是因為雲蘇?還是因為安陵郡主?”
段蕭怒的抬眼,“你管我。”
無方一噎,心想,我能不管你嗎?他抿抿嘴,對一身氣火的男人說,“雲蘇又來了。”
段蕭道,“把他攔在門外。”
無方說,“攔不住。”
段蕭猛的站起身,一臉陰沉地走出大門,走出去,就看到雲蘇站在大院中間。
其實,說實在的,段蕭知道雲蘇一定會來陵安城,卻沒想到這一次來他會這般平靜,不攜帶烽火,不攜帶煞氣,天天跑他這裡來找人,找誰?找風澤,而因為這一目地,連城內的乾戈都平息了。
當然,乾戈挑不起來,一是因為雲蘇為了風澤,二是因為安逸山為了朱禮聰,段蕭倒是不知道,朱禮聰當年從死亡中逃生的時候才多大點兒,又被毀了臉,安逸山竟然還能一眼就認出來。
因為朱禮聰,段蕭被安逸山奉為上賓。
當然,安逸山心裡在想什麼,段蕭大概也猜得到,他讓他的女兒不時地接近朱禮聰,恨不得都要當著朱禮聰的麵說,你睡了我女兒吧,這麼明顯的企圖,段蕭那般精明,如何看不懂?
安逸山想做什麼?造反,扶前朝朱帝一脈再登大寶。
不,也不能說是造反,如今整個雲王朝,雲淳死了之後就沒有帝王坐鎮了,而他這個監國將軍手中握了一個前朝朱帝的兒子,大概安逸山認為,這是朱氏一脈奪回王權的大好時機。
段蕭覺得安逸山真是敢想,亦敢做,當著雲蘇的麵,做的這麼明顯,他當彆人都是傻子?不過,安逸山心甘情願地把女兒往朱禮聰的床上送,段蕭巴不得,本來在京城的時候,高禦鐵就一心想給朱禮聰弄兩個丫環,若不是那兩個丫環是柳纖纖和月離偽裝的,他真的願意為朱禮聰主持婚禮,所以,對於安逸山的舉動,段蕭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奇怪的是,雲蘇居然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段蕭覺得以雲蘇的能力,不可能沒看出來安逸山的意圖,可他不動聲色,大概在他心裡,他覺得安逸山再怎麼翻騰,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風澤。
段蕭眯眯眼,抱臂看著站在院中的雲蘇,不痛不癢地說,“王爺這近一個月的時間老是往我院裡跑,知道的人會認為你是衝著某塊香饃饃來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跟我的關係多好呢,我這小院可容不下王爺你這尊大佛,你彆一天到晚都來踩,我這廟小,禁不起你這般踏踩。”
雲蘇淡漠道,“不想讓本王踩,那就把風澤交給本王。”
段蕭冷笑,“我段家軍的人,王爺也敢要嗎?”
雲蘇道,“敢。”
段蕭忽然一笑,沉拔的身子站立不動,衝一側的無方說,“把風澤喊出來。”
無方看看他,又看看雲蘇,應一聲,“是。”
等無方離開,段蕭施施然地走到庭院裡,卻不是坐凳子,而是走到一個秋千架前,那秋千架很高,綁在兩棵年代久遠的花月樹下,離花月樹不遠的地方窩著兩隻白鷺,正在戲水玩鬨,段蕭當初來到陵安城,沒住安逸山的官坻,大概是有了長樂關的前車之鑒,他不再信任任何割據勢力,而是自己在城中買宅子,挑選宅子的時候,看到這秋千架,看到這兩隻白鷺,他就立馬要了這個地方,他總想著,等宋繁花來了,日暮黃昏,或是閒來無事,或是微風吹拂之際,他與她一起坐在這個秋千架上,牽手,接吻,看白鷺戲水。
段蕭知道,有雲蘇在,他與宋繁花能安穩的日子很少,可即便少,他也想給她擠出一點兒現世安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