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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八公說罷,徑自地往前廳通往裡間大院的那個門走去。
蘇進、蘇墨、蘇昱慌忙出聲喊,“祖父!”
蘇八公沒應他們,隻在經過風澤的時候,對他說,“祖父想認回你,是真心實意的,不管你對以往的事兒存在何種抱怨,對你娘所受的委屈存有多大的不滿,這都不難解決,一碼事歸一碼事,不管你怎麼抵觸,你身上流淌的就是我蘇府的血脈,這是你想否定都否定不了的事實。”
風澤眉頭一皺,似乎極為討厭聽他說這種話。
蘇八公也就說了這麼一句,之後就真的進了那道門。
段蕭衝無方道,“還愣著乾嘛,還不快點兒跟進去,給老先生收拾一個合適的院子,讓他先住下,晚點兒咱們再來好好談論一下這親該怎麼認。”
無方連忙哦一聲,極為眼力見地跟了上去。
蘇進、蘇昱、蘇墨都憤忿地瞪著段蕭。
段蕭挑挑眉,衝他們笑道,“這麼看我做什麼,我隻是旁觀者提了一個建議,做決定的是你們祖父。”
雲蘇淺淡地盯了他半晌,拂袖起身,二話不說,也跟著蘇八公的腳步,往那道通往裡間大院的門走去。
段蕭立馬出聲問,“王爺想做什麼?”
雲蘇道,“本王也住下來。”
段蕭道,“我這個院小,沒你的地兒。”
雲蘇道,“不占你多餘的地兒,本王就跟本王的外公擠一個院子。”
段蕭道,“王爺若留下了,我就會把蘇八公請出去,你們爺孫倆兒,隻能留一個。”
雲蘇英俊的眉頭微微蹙起,腳步頓住,側頭看他。
段蕭雙手環臂,仰著上半身靠在椅背裡,也抬頭看他,“王爺要想清楚了,錯過這個村可沒這個店,我隻給蘇八公一次留在府上跟風澤培養感情的機會,今日錯失了,決不會再有第二次。”
雲蘇收回視線,看著麵前的門,心裡默默地低歎一聲,也就兩步路,一抬就過去了,可就是不能,蘇八公想認回風澤的執念,不單單是衝著風澤是蘇家的血脈,更重要的是,風澤是蘇項猝然長逝生命的延續,這才是蘇八公不辭千裡來陵安城又不惜明知段蕭是設局圈他他還要堅定踏入的原因,當然,可能還有彆的因素,比如說蘇八公年歲已高,死就死了,隻要能讓風澤歸入蘇家,他賠上一條老命也是值得的,可能還有一部分原因是蘇八公不想讓蘇府血脈歸在段蕭手中,而不管是哪個原因,雲蘇都沒法與蘇八公換這個留在花蕭府的機會。
雲蘇心頭有點兒失落,但也隻是曇花一現,很快的,他就收回腳步,轉身走了,他雖然不能住下來,卻可以借著來看蘇八公的機會,踏進花蕭府,堵見宋繁花。
雲蘇離開後,蘇進、蘇昱、蘇墨也沒多留,相繼離開。
而在他們離開後,段蕭把玉香和風澤帶到了白鷺院,宋繁花已經起來了,正在白鷺院裡用餐,白鷺院很漂亮,有湖,有水,有亭,三三兩兩的白鷺棲在樹下、水中、湖中,宋繁花坐在一個水榭裡吃飯,水榭建在湖上,榭亭與岸邊搭了一條長長的木質走廊,走廊四周是闌乾,闌乾上還掛著她生辰那日段蕭掛上去的櫻花燈,此刻是白天,櫻花燈裡的燭芯沒亮,但一字排開的晶璧卻份外漂亮,水中或嬉戲或淺棲或飛縱的白鷺又讓這寂靜的死物一般的布景歡騰起來,動靜相合,相得益彰,看的吃飯的宋繁花心情大好,胃口也好了不少,連吃了兩碗紅豆粥,一盤燒雞雜,一盤水晶蝦,正準備讓環珠再盛第三碗,結果,看到了從岸邊過來的段蕭、玉香、風澤。
宋繁花想到今日蘇八公來認親一事,微微眯了眯眼,等著三個人走近。
進了榭亭,段蕭掃一眼麵前擺的盤子和餐具,扭頭衝玉香和風澤問,“你們二人吃過早飯了沒有?”
玉香說,“吃了。”
風澤也說,“吃了。”
段蕭唔一聲,指了旁邊的兩把椅子,讓他們二人坐下,他挑了一個離宋繁花最近的位置坐,坐下去之後,半個身子都慵懶地往宋繁花這邊的椅把上撐,盯著她吃的油光滿麵的小嘴,又看一眼環珠遞過來剛盛的紅豆粥的碗,笑問,“還沒吃飽?”
宋繁花道,“我才剛吃。”
段蕭看一眼鋪著錦鯉緞桌麵上的兩個空盤子,挑眉問,“剛吃就沒菜了?”
宋繁花瞪他,“我先吃菜不行?”
段蕭笑道,“行。”他抬頭衝環珠問,“她這是第幾碗粥了?”
環珠看一眼宋繁花,不敢隨便亂答。
段蕭道,“吃多少就是吃多少,彆看你家小姐,實話回答。”
環珠道,“奴婢剛給小姐盛的是第三碗。”
段蕭一怔,目光投在宋繁花的臉上,然後又落在那不大不小的碗上,最後落在那顏色異常深紅的粥上,挑眉問,“這粥那麼好喝?”不等宋繁花回答,他衝環珠道,“你也給我來一碗。”說罷,看向玉香和風澤,“你們要不要也嘗一嘗?軟軟愛吃的東西,一般都是極好吃的。”
宋繁花立馬的仰頭嗔他,“不許叫軟軟。”
段蕭輕笑,黑色係的眸中盛滿了寵溺和流光溢彩,卻故意地說,“都是自己人,他們知道我私下裡是怎麼喊你的,沒必要躲著避著。”
玉香特不給麵子地來一句,“我是第一次聽。”
段蕭額頭一抽,朝她狠狠瞪一眼。
玉香笑道,“不過,這個名字比宋繁花好聽多了。”
段蕭抑製不住地低聲笑起來。
風澤其實也是第一次聽,大概聽的次數多的,隻有無方而已,但風澤沒他娘幽默,也跟宋繁花不熟悉,更對段蕭有著一股打心底裡的敬佩和尊重,是以,不敢打趣。
宋繁花氣的伸手就往段蕭肩頭捶了一拳。
段蕭笑的越發的歡了,離她最近的那隻手臂抬起來揉了揉她的頭,然後接過環珠遞過來的碗,品嘗起了那碗粥,可能是因為心情的原因,也可能是因為這粥真的很好吃,段蕭都吃出了甜蜜的味道,一碗吃罷,又要了一碗。
玉香和風澤也極為賞臉地吃了兩碗。
吃罷,宋繁花讓環珠和綠佩把餐盤碗筷都收走,擺了茶具上來,給眾人都一一斟了一杯香茶後,環珠和綠佩就退到一側了。
宋繁花看一眼段蕭,問,“蘇八公他們走了?”
段蕭道,“蘇八公沒走,其餘人倒是都走了。”
宋繁花準備去端茶杯的手一頓,擱在半空中,細白手指透著微光,一如昨夜溫泉池裡泛著微光的身子,段蕭立馬的彆開臉,看向亭外的湖水以及縱水而嬉的白鷺,可這麼一看,段蕭越發覺得糟糕了,那一對在水中撲騰交頸的白鷺,像極了昨夜裡的某個情景,溫泉池裡的水浮交融,兩個像藤蔓一般緊緊纏附的身子……
段蕭隻覺得胸膛一熱,眼神又泄出了火,他立馬閉上眼,伸手摁住眉心,拚命地在心中念著各種清心咒,還沒念完,耳邊就傳來玉香的聲音,還有風澤的,這二人的聲音一出,段蕭就呼了一口氣,心境頓明。
段蕭又揉了一會兒眉心,睜開眼。
宋繁花看著他,擔憂地問,“怎麼了?不舒服?”
段蕭輕咳一聲,低垂的目光微微抬起,看向她,好半晌才說,“沒事。”
宋繁花問,“真沒事?”
段蕭道,“沒事。”
宋繁花哦一聲,有點兒不大儘信,但也不多問,她覺得八成是昨晚他自己作的,誰讓他昨天……想到昨天,宋繁花立馬打住,她衝他問,“蘇八公是你留下來的?”
剛玉香跟風澤開口說的話,就是這句。
段蕭道,“嗯。”
宋繁花眼珠子骨碌碌地一轉,笑道,“你想用這種方法把蘇八公扼殺在府上?”
段蕭微抬下巴,笑道,“不用這種方法殺他,他是為了風澤來的,一片赤誠之心,難能可貴,我讓他住進來的目地是真的想讓他與風澤多親近的,至於殺他,我們另外借用朱禮聰。”
宋繁花挑眉,“朱禮聰?”
段蕭笑道,“嗯,昨晚我跟你說過,我帶朱禮聰去向陵安郡主下了聘,如今還沒定日子,等日子定好,那一天,指不定是喜事,還是悲事了。”
宋繁花、玉香、風澤紛紛盯著他,臉上露出詢問。
段蕭將自己的打算與計劃說與了他們聽,說罷,又道,“目前什麼都定好了,就差選良辰吉日了。”他扭頭看向宋繁花,“這日子你來定。”
宋繁花笑問,“為什麼我來定?”
段蕭笑著看她,“朱禮聰雖說是朱帝之子,可他現在是我段家軍中的一員,你是他們的主母,不說他娶妻的日子是你定了,就是娶了妻,也要敬你一杯茶的。”
宋繁花奇道,“這日子不該女方定的嗎?”
段蕭笑道,“安逸山雖說是個見風使舵的,可在這事兒上好像是個一根筋,非要讓我們定,大概他覺得我們定的日子就是天命之日。”
宋繁花撇了一下眉,嘟了一下嘴,神情裡藏著一抹對安逸山的不齒,卻沒說任何貶低和詆毀的話,隻微微抬頭看了一眼遠處戲水的白鷺,出聲道,“若讓我選日子的話,那就定在三天後,六月十三。”
段蕭問,“有什麼講究嗎?”
宋繁花笑道,“沒有。”
玉香看她一眼,說,“像成親這樣的喜事,一般都是挑雙日子來的,你偏挑個單日子,還是十三這樣的日子,若我沒記錯,陵安城的夏日十三,有白鷺歸西這一說法。”
段蕭眉頭一挑,“白鷺歸西?”
玉香笑道,“正確的說來,叫白鷺歸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