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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蕭問,“何事?”
肖璟看他一眼,伸手慢慢地端起麵前的茶杯,也漱了漱嘴,漱罷嘴他將茶杯挪開,卻不看段蕭,就看著杯子裡空去一半又留了一半的淺碧色池壁,出聲說,“關於呂子綸。”
段蕭眯眯眼,調整了一下坐姿,似乎對這個話題極有興趣,他笑著道,“你生在京城,自是對京城中的四大貴邸都非常熟悉,那你要與我說的關於呂子綸的事就不是小事情了。”
肖璟道,“小與不小,你自己判斷。”
段蕭嗯哼一聲,“說吧。”
肖璟道,“呂子綸的聖心之湖是維持呂氏風雲譜的關鍵,而呂氏風雲譜又是維持呂府榮耀的關鍵,那麼,想要摧毀呂府,首先要摧毀的是呂子綸的聖心之湖。”
段蕭摸摸下巴,“呂子綸的聖心之湖這般重要,怕不容易摧毀吧?”
肖璟皺著眉頭說,“是。”
段蕭道,“你來找我,大概是已經有了主意。”
肖璟抬頭輕瞟他一眼,慢聲道,“想要摧毀呂子綸的聖心之湖,首先得知道他這聖心之湖是從哪裡來的,天下間的任何東西都是相生相克的,有生就有克,聖心之湖來源於聖源之地,也就是如今的天地水下方坐落的那一片城國。”說到這,他微微一頓,問段蕭,“你可聽過天地水?”
段蕭挑眉笑道,“聽過。”
肖璟道,“既聽過天地水,那你也應該聽過曾經的朝聖王國。”
段蕭點點頭,“略知一二。”
肖璟把頭轉向飯堂的門外,看著那一片被陽光灑落的潔白的台階,出聲說,“聖心之湖的來源地便是朝聖王國,其實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了,但朝聖王國消失了千百年,那個時代的人早已滅絕,就算有傳承的後人繁衍下來,也沒有人知道如何破解聖心之湖,因為聖心之湖是當年佛廣淨化巫族邪祟的佛門至典,這等高深的佛門法仗,除了當時朝聖王國的執門方丈外,無人能破。”
段蕭攤攤手,“照你這麼說來,呂子綸的聖心之湖就沒法摧毀了。”
肖璟道,“原本應該是這樣。”
段蕭薄唇一掀,“嗯?”
肖璟道,“宋府的四姑娘嫁了一個很了不得的男人。”
段蕭挑眉,“葉知秋?”
肖璟道,“嗯。”又道,“他其實不應該叫葉知秋,他的本名應該叫一葉秋,是當年一禪葉方丈的後人。”頓頓,又說,“有人給他改名換姓,就是不想讓人知道他的存在,所以。”他收回放在台階上的視線,扭頭看向段蕭,“這個宋府四姑娘,真是歪打正著,中了一個佛門高僧。”
段蕭額頭一抽,想著宋明豔原本就挺討厭那個葉知秋的,要是讓她知道葉知秋是佛門高僧,她不得氣悶死?
不過,她氣不氣死關他什麼事。
不關他的事,段蕭就不多瞎操心,他覺得奇怪的是,“聖心之湖既是佛門至典,又如何會成為了巫族呂氏一族用以開啟和維持風雲譜的法門至典呢?”
肖璟不答反問,“若有一天,宋繁花問你討要你段府的刀法至典,你給不給?”
段蕭道,“當然給的。”
肖璟說,“就是這個道理,當年的佛廣,愛上的便是巫族呂氏一族的族長,也就是宗門開啟者,雪山之域的統領者,呂嬰雪。”
段蕭嘖嘖歎道,“真是一段奇異的愛情。”
肖璟抿抿嘴,“確實奇異,從那場愛情開始,呂氏一族的族長全都是女子,哪怕到後來,巫族漸弱,族長勢微,家主應運而生,卻也不敢違背祖製,依舊是女子勝任。”
段蕭淡嗯一聲,沉吟著眉頭,遲疑了半晌後說,“照你這般說來,破呂子綸聖心之湖的就是葉知秋了?”
肖璟點點頭。
段蕭道,“他雖是一禪葉的後人,卻不一定會克製之招啊。”
肖璟又點頭,“說的很對,所以我才來找你。”
段蕭挑眉看他,“你想讓我試他?”
肖璟道,“方法給你說了,至於怎麼用,那是你的事。”說著,他站起身,似乎是打算走了,但在走之前,他又衝段蕭說一句,“呂如寧的命,我來取。”
段蕭微微一頓,再抬頭,肖璟已經走了。
肖璟去喊左雪。
左雪正在南院裡陪著宋昭昭、宋明豔聊天,聊的大多都是千左門的事兒,宋明豔在千左門呆了一段時間,所知道的事兒不少,但遠沒有左雪知道的多,難得今天有空,三個姑娘就大聊特聊了起來,聊的正起勁,肖璟過來把左雪喊走了。
宋昭昭撇撇嘴,心想,這人怎地這麼討厭。
宋明豔倒是關切地對左雪說,“有事來找我,我就住在將軍府了。”
左雪笑道,“好。”
等肖璟帶左雪離開之後,段蕭返身回了東院,進到院子裡,看到七非還守在門口,段蕭問她,“吃飯了沒有?”
七非道,“沒呢。”
段蕭說,“你去吃飯,我等她。”
七非挑挑眉,“少爺今天不去上朝了?”
段蕭道,“晚點兒去。”
七非哦一聲,不再多言,下去吃飯。
段蕭推開堂屋的大門,進去後又將門關上,去臥室。
宋繁花應該還在睡,床上一點兒動靜都沒有,段蕭走過屏風,伸手挑開一邊床幔,見宋繁花縮成一團埋在薄被的褥毯裡,他好笑地將毯子扯了一下,宋繁花跟著就被扯了過來,他伸手將她用毯子裹住抱起,走到桌邊坐了下來。
坐下去後宋繁花迷迷瞪瞪地嚶嚀了一聲,段蕭一手摟著她讓她在大腿上坐穩,一手拎起桌子上擺放的水壺,倒了一杯冰水出來,倒罷,他將水杯端起來,遞在宋繁花的嘴邊兒,輕聲說,“喝點水再睡。”
也不知道宋繁花聽沒聽懂,反正她張嘴就喝了。
結果,冰水一入喉嚨,睡意頓消大半。
宋繁花揉揉眼,半醒半困間見自己被段蕭摟著,不是在床上,而是在桌邊,她咕噥一聲,“乾嘛不讓我睡床?”
段蕭看她迷糊可愛的樣,低頭吻了吻她的臉,笑問,“醒了?”
宋繁花道,“沒有。”
段蕭道,“那再喝一杯水。”說著,又倒了一杯,遞到她唇邊。
宋繁花眨眨眼,問他,“有事兒?”
段蕭道,“不喝了?”
宋繁花瞪他一眼,自己接過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喝罷,杯子還沒放回桌麵,段蕭就道,“是有一件事要跟你說。”
宋繁花一邊放水杯一邊問,“什麼事?”
段蕭道,“關於葉知秋。”
宋繁花一愣,手臂跟著一頓。
段蕭看她一眼,伸手將她手中的水杯接過來,穩穩當當地放在了桌麵,然後問她,“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葉知秋的真正身份?”
宋繁花眼內波光一閃,忽然笑道,“葉知秋來京城了?”
段蕭眯眼,“你怎麼知道?”
宋繁花笑著唔一聲,“他若沒來京,你又怎麼會無緣無故提他?”
段蕭道,“所以,你一直在等他入京?”
宋繁花誠然不欺地說,“是。”
段蕭問,“你怎麼知道他一定會入京?”
宋繁花笑了一下,沒應聲,卻是歪著頭想了想,說,“我記得從玉刹閣出來的時候手中是拿了千左門的門主令的,後來在馬車上那門主令被我四堂姐接了去,以我對她的了解,她必然會帶著那個門主令上千左門,而千左門真正的創始人是肖璟,肖錦鶯一死,肖璟定會宣千左門進京,至於是什麼時候,我就不知道了,所以,是真來了嗎?”
宋繁花說罷,看著段蕭。
段蕭也看著她,緩緩眯緊了眼,他伸手理了理她的秀發,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到現在為止,他總算是知道她當初為什麼非要上一葉知秋閣了,那個時候,她擺在明麵上的目地確實是等千姬,可實際上,那天若沒有宋明豔的一場意外,宋繁花也會把葉知秋帶下山,帶在身邊,而用什麼理由,大概她早就想好了,隻不過,意外出現一個宋明豔,她就不用再拿出她早就準備好的理由,直接不費吹灰之力就把葉知秋勸下了山。
所以,那個時候,她就已經設下了伏殺呂子綸的棋子了嗎?
段蕭忽然一陣泄氣,有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感慨,女人都做到她這個份上了,還要男人乾什麼?
段蕭氣悶地抱起宋繁花,將她往床上一丟。
宋繁花倒在床上,又坐起來,看段蕭兀自坐在床沿悶悶不樂,她笑道,“怎麼啦?”
段蕭瞪她,卻還是關心地問,“還睡不睡?”
宋繁花說,“不睡了。”
段蕭站起來,去衣櫃前給她找衣服,找衣服的時候,忽然間他扭頭問宋繁花,“你是不是瘦了?”
宋繁花一咦,接著就高興起來,大聲問,“真的嗎?真的嗎?我瘦了?”
她伸手摸著自己的身子,可是,沒感覺瘦啊。
段蕭蹙蹙眉,挑了一套天湖藍的長裙過來,他伸手將大床兩邊的幔帳勾起來,把裙子擺放在床上,伸了胳膊去抱她,一邊抱一邊說,“我摸摸。”
宋繁花伸手就打掉他的手,瞪他,“不許摸。”
段蕭道,“我摸摸你是不是真的瘦了。”
宋繁花說,“昨晚你摸了一夜都沒摸出來?”
段蕭輕咳一聲,“那個時候哪有心情去管你瘦不瘦。”
宋繁花語噎,哼一聲,不搭理他,自也不讓他摸,她拿起裙子開始穿,剛穿了一邊裡衣的左肩膀,段蕭就將她抱到懷裡,動手給她穿剩下的,穿的時候宋繁花不停的搗蛋,一會兒摟著段蕭的脖子讓他無法給她穿袖子,一會兒又去親他的臉,段蕭忍著她的做怪,一邊警告一邊享受一邊痛苦,等好不容易將宋繁花的衣服穿好,段蕭被折磨的夠嗆,一發狠,按住她,吻了起來。
宋繁花被他吻的咯咯直笑,段蕭氣息沉了又沉,恨不得把她吃到肚子裡去,可昨晚她已經被他折騰的夠慘了,今天真不能再碰她,他深吸一口氣,要退出來,結果,剛欲有動作,宋繁花一個突然深入,含住他唇的動作直接把他的所有理智給擊潰。
段蕭呼息悶沉,“軟軟,能不能再做一次?”
宋繁花喘著香汗的濕氣,輕笑著說,“不能。”
段蕭嗓音暗沉,“我想。”
宋繁花嗔她一眼,腿一伸將他踢開。
段蕭委屈地坐在床沿,瞪著她,“你不能這麼沒道理啊,勾引了我,又不給我。”
宋繁花才不管他呢,直接下床走開。
段蕭氣悶,等宋繁花拉了門出去,他伸手撫了一下額頭的汗,倒頭枕在她剛剛睡過的褥毯上,聞著她身上清甜的櫻花馥香,暗暗地想,她就是專門來禍亂他的小妖精。
段蕭努力地平息掉身體裡的欲火,揉揉眉心,起身也出了臥室。
出了臥室他就去飯堂,果然看到宋繁花坐在飯桌前吃飯,他雖然吃過了,可還是往她身邊坐了去,拿起一把空筷子,給她夾菜。
宋繁花掀眼看他,“這都幾時了,你不上朝?”
段蕭道,“等會兒。”
宋繁花不解地看他一眼。
段蕭沒再說話,專心致誌地給她夾著菜,看她把菜全都吃了,又喝了兩碗紅薯粥,吃了兩碟水煎包,喝了一碗參湯,他將筷子擱下來,掏出帕子俯身給她擦嘴,擦罷嘴,他將帕子收起來,看她一眼,起身走了。
段蕭去臥室換官袍,換好官袍就帶著夜辰去了皇宮。
宋繁花吃罷飯就去了南院,既然葉知秋來了京城,那宋明豔也該來了。
宋繁花吃罷飯往飯堂外走的時候七非正好過來伺候,就跟著她一起去了南院,一入南院,老遠的就聽到了宋明豔的笑聲,那般肆意狂放。
宋繁花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提著裙擺大搖大擺地走進去,走到院裡麵,看到宋昭昭與宋明豔坐在涼亭裡嬉笑地聊著天,葉知秋像個門神一般站在宋明豔的身後,環珠在旁邊伺候,她揚聲就喊,“四堂姐。”
這聲喊一出,原本在聊天的兩個女人就立馬轉頭看了過來,看到宋繁花,宋明豔大笑著奔過來,一把將她抱住,高興地喊,“六妹!”
宋繁花伸手也抱住她,笑著問,“怎麼來京了?”
宋明豔道,“跟著左雪一起來的。”
宋繁花挑眉問,“左雪?”
宋明豔說,“千左門的人。”
宋繁花哦一聲,拉著她的手進了涼亭,進去後,宋明豔看一眼宋昭昭,又看一眼環珠,對著宋繁花道,“我聽肖璟說,你這次入獄是因為呂府的那個呂如寧?”
宋繁花剛坐下,還沒坐穩,忽聽宋明豔這句話,她一愕,“肖璟都跟你說了?”
宋明豔撇嘴哼道,“看你這反應,果然是真的?”
宋繁花道,“是。”
宋明豔手往石桌上一拍,怒著臉站起身說,“我去找她算帳。”
宋繁花立馬拉住她,“她現在不在呂府,你去了也白去。”
宋明豔問,“她在哪兒?”
宋繁花笑道,“在刑牢,你也要去?”
宋明豔一愣,轉而又道,“她不在沒關係,還有一個姓呂的在,我去討個說法。”
宋繁花無語,“你討什麼說法?”
宋明豔道,“他呂府差點害你成殺人凶手了,我有的是說法去討!”
宋繁花歎一聲,把她拉到石凳上重新坐下,“肖璟既給你說了呂如寧,那也一定說了呂府在皇朝中的地位,就憑你一個無官無職又身份不明的人上門挑釁,他呂府都有一百個理由治你死罪,所以,彆衝動。”
宋明豔氣道,“難道就這樣便宜了呂府?”
宋繁花道,“當然不會。”
宋明豔眸子轉了轉。
宋繁花看她一眼,卻沒當著宋昭昭和環珠以及葉知秋的麵再說什麼,宋繁花重生的事情隻有宋明豔一個人知曉,是以,有些事能與宋明豔講,卻不能對著宋昭昭和環珠以及葉知秋講,宋繁花岔開這個話題,問她,“你既是在千左門呆過,那你知不知道鎖氣丸這種藥怎麼解?”
宋明豔眨眼,“鎖氣丸?”
宋繁花道,“嗯,我中了雲蘇的鎖氣丸,不能運功動氣,一旦運了功,就會產生負麵虛弱作用,讓我一時半刻形同廢人。”
宋明豔搖頭,“沒聽過啊。”
宋繁花鬱悶。
宋明豔又道,“我雖然不知道,但左雪一定知道。”
宋繁花問,“她如今在哪兒?”
宋明豔道,“被肖璟帶回肖府了。”
宋繁花立刻站起身,說,“去一趟肖府。”
宋明豔跟著站起,問,“這麼著急?”
宋繁花道,“嗯。”因為馬上就要用上武力,就算不用上武力,她也不能讓自己受此藥丸的扼製。
宋繁花要去肖府,幾個人自然是欣然陪同。
而就在她們去呂府的途中,段蕭也去了皇宮,一進到金鑾殿,就看到了雲蘇,他依舊穿著華麗的蟒袍,雍容矜貴地坐在龍椅裡,周圍圍了很多大臣。
段蕭微微一笑,上前見禮。
這一次,雲蘇看著他,緩慢笑道,“將軍沒來之前,本王聽了大臣們對昨日大街上神奇破案的描述經過,本王覺得,將軍很有斷案的天賦,那麼,”他手指在龍椅上點了點,“將軍既有如此大才,不用就太可惜了,本王一向不是個屈才不用之人。”說著,目光往他臉上定了一定。
段蕭輕輕挑眉,他可不認為雲蘇在給他戴高帽。
果然,下一秒,就聽到雲蘇說,“昨日夜裡,呂如寧在刑牢裡遭到了暗殺。”
段蕭一驚,“啊?”
雲蘇道,“刑牢重地,防守如銅牆鐵壁,不說人了,就是一隻蒼蠅都難正常飛進去,可昨晚的歹徒,卻入無人之境一般,堂而皇之地進去了。”說到這,他一頓,看著段蕭,“本王若沒記錯,去年將軍剛來京不久,就進過一次刑牢,在刑牢裡呆了有一個月之久,那麼長的時間,你應該對刑牢很熟悉了,與掌管刑牢的督察官嚴司也很熟悉吧?”
段蕭眼睛危險一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