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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桑田,時局變遷,曾經的人,曾經的故事早在時空的另一麵被結束,而唯一殘留下來的信念便是護族人安康,讓他們永生永世活在太平的世界裡,自然生長,直到老死。
可是,天有命定,人有禍福,沒有誰能永久護得了誰。
呂嬰雪殘留在世間的唯一一點精魂在溫千葉走進的時候蘇醒了,當然,她不是無緣無故醒的,而是感受到了來自於同類氣息的危險殺氣。
作為巫族呂氏一脈的開宗鼻祖,呂嬰雪自有著常人難以匹敵的強大力量,但可惜,這股力量她賦予給了呂子綸,所以,哪怕知道此刻知道有危險,她也沒辦法抵擋,她隻是看著麵前的少年,出聲問,“哪一脈的?”
溫千葉沉然道,“天仙族,溫氏。”
呂嬰雪一愣,“百華君後人?”
溫千葉冷笑,“你既認識我溫氏先祖,那也應該知道,我此刻拿你,理所應當,畢竟,你呂氏後人毀了我溫氏仙旗,也如我這般模樣,奪走了我仙祖在人間的最後一點兒精魂。”
呂嬰雪說,“我如今想擋也擋不住你了。”
溫千葉不再廢話,伸手就將呂嬰雪拿下,呂嬰雪遺留在人間的精氣本尊被滅,呂氏風雲譜瞬間如煙塵一般隨著她的消失一並消散,自此,巫族呂氏一脈徹底剝去了異於常人的能力。
當然,這是對於呂氏後人而言的,對於已經具備巫族之力的呂氏一脈人而言,這能力尚在,除非死,否則能力不會消失。
隻不過,仙旗一滅,想要殺掉他們,就輕鬆多了。
這就好比曾經的溫氏,在滅溫氏以前,呂氏也是先奪千秋卷,滅其仙旗。
風雲譜一散,呂子綸臉色灰白地大駭,他猛然一陣顛撅,口中大吐鮮血,踉蹌著倒在了地上。
雲蘇大驚,“子綸!”
他連忙收起手,去扶呂子綸。
同一時刻,韓老太太也感受到了呂氏風雲譜消滅的氣息,她臉色微微一變,眨眼之間便來到了京城,這個窩居衡州多年的老人,竟能一秒行千裡。
她匆忙趕到京,直入呂府。
雲蘇正在為呂子綸運功療傷,忽然有人在身後說,“不用給他渡功,他死不了。”
雲蘇一頓,轉頭看過去,看到韓老太太,他一陣吃驚,“韓奶奶?”
韓老太太撇嘴,“還知道叫我奶奶,看來你還有點良心。”
雲蘇一噎,心想,我什麼時候沒良心了?
韓老太太拄著拐杖,朝呂子綸指了指,對身邊的婢女說,“去把他抱過來,我們上山。”
婢女應是,卻不動腳,手一伸,一張白紙頃刻間飛出,將呂子綸裹住,眨眼間,白紙收籠袖中,原本躺在雲蘇懷裡的呂子綸不見了蹤跡。
雲蘇知道這是呂氏一族古老又傳承一脈的畫巫術,便沒多問,隻是不解地道,“你要帶他去哪兒?”
韓老太太道,“雪域。”
雲蘇微怔,“去那裡能治好他?”
韓老太太道,“他喚醒了呂嬰雪,之所以傷這麼重,是因為呂嬰雪的巫力反噬,還有風雲譜自他手中消失的奪息之力,常人之功難以修複他的巫根天脈,得去雪域修複。”說罷,歎一聲,“我輩族人都是從雪域而來的,那裡是我們的故鄉。”
雲蘇皺了皺眉。
韓老太太問他,“韓廖呢?”
雲蘇道,“在九王府。”
韓老太太說,“帶我去。”說罷,又問,“韓稹呢?”
雲蘇道,“不在京城,應該還在燕洲。”
韓老太太咕噥一句,“不孝孫兒。”
雲蘇看她一眼,帶她回了九王府。
呂子綸受傷慘敗,溫千葉雖然略勝一籌,卻也沒討到好處,術法一散,他整個人都無力地癱倒了下來,段蕭立馬將他扶住,擔憂地問,“還好吧?”
溫千葉衝他露出一抹虛弱又安心的笑,“死不了。”
段蕭看著他慘白的臉,沉沉地嗯一聲,扶著他進了臥室,將他放在床上,運功為他渡氣。
溫千葉說,“呂氏的風雲譜沒了。”
段蕭認真地垂著頭,一心一意為他渡氣養傷,聞言淡應一聲,“嗯。”
溫千葉說,“呂子綸就算不死,也會褪掉七成功力,而如果沒有呂氏一族的人救他,他必死無疑。”
段蕭抬眼看他一眼,說,“呂止言被我放在了陵安城,短期內回不來,呂如寧受傷,自身難保,所以沒人救得了呂子綸,他必死。”
溫千葉說,“還有一人,你忘了。”
段蕭一頓,隨即眯起眼,“韓老太太?”
溫千葉點點頭,“是她。”
段蕭麵色一冷,咬牙哼道,“真是一個讓人頭疼的老太太。”
溫千葉無力地歎息一聲,“做了這麼多,到頭來白搭,就真的是自討苦吃了。”
段蕭一噎,正要應話,屋門口傳來一個聲音,“她救不了呂子綸的。”
段蕭聽到宋繁花的聲音,往門口看去。
宋繁花輕輕撣了撣袖子,走進來。
宋昭昭、宋明豔跟上。
七非跟在後麵。
環珠又跟在七非後麵。
四個人走進來,挨近床畔,都是麵含擔憂地看著溫千葉。
溫千葉看著宋繁花問,“你怎麼知道韓老太太救不了呂子綸?”
宋繁花慢條斯理地說,“因為我不會讓她有這個機會。”
溫千葉皺眉。
段蕭問她,“你又做什麼了?”
宋繁花看他一眼,伸手撥了一下頭發,輕聲道,“呂氏先祖之所以會有那麼強大的巫力,就是因為雪域儘頭有個長生湖,那湖水不是尋常的水,而是仙魔大戰時期,仙女瑤華掉落的眼淚,瑤華死後,那眼淚曾受過魔氣滲入,就成了一種奇特的水,凡喝過那水的人,都有超乎常人的能力,早年呂嬰雪是住在雪山的,她最先發現那湖,也最先飲用那湖,那個雪山隻有那一個湖,所以,那湖就成了她的生命源泉,維持著她的生命延續,還有她的後代的延續,故而,那湖就叫了長生湖,意味生長之意,但湖水有限,再加上後來天災、雪崩等各種因素的影響,那湖被雪山填埋,自此不見,這也就是為何風櫻還有元豐他們找了很多年沒有找到那湖的原因,而也因為那湖被填埋了,呂氏一族賴以為生的河源沒了,呂氏先祖就遣了族人尋彆的可以居住的處所,自此,呂氏慢慢地走出雪域,但終究,雪域是他們的故國,他們習慣在那裡生存,也習慣了有雪的地方,所以,那一年,三元湖大雪罕至,呂嬰雪的另一道精魂隨雪而至,遇到了元喜,元喜的身上有呂嬰雪的另一道精魂,那是治愈呂子綸的關鍵,不過,那道精魂隻有在雪域才起作用,過了雪域,那就沒用了,所以,元喜才會突然之間離開三元湖,去了雪域,那不是她本意,而是被呂嬰雪的魂識牽引的,所以,元喜一旦離開雪域,呂子綸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就沒了。”
宋繁花說完,室內很久都沒有人應話。
當然沒人應話,因為她說的話簡直讓人驚異。
對溫千葉、宋昭昭、宋明豔來說,元喜這個人是陌生的,連名字都沒聽過。
可段蕭知道。
段蕭看著宋繁花,眼神複雜,心緒波動的厲害,所以,一剛開始,宋繁花找上元豐,找上風府,找上風櫻,又引導她上雪域,就是為了這一天?
在一葉知秋閣布下了葉知秋這顆明棋,又在三元湖布下了元喜這顆暗棋,哪怕葉知秋這條路走不通,元喜這條路,宋繁花也要給呂子綸堵死。
當然,布下元喜這顆棋的時候,宋繁花不會知道呂子綸什麼時候遭劫,是不是會有生命危險,但還是布了,就因為她一向喜歡講未雨綢繆,講防患於未然。
段蕭抿抿嘴,深深看了宋繁花一眼,掉頭又看著溫千葉,對他說,“你聽到了?”
溫千葉眉頭深蹙地應一聲,“聽到了。”
段蕭道,“那就好好養傷,呂子綸的命不會維持太久了,就算他能撿回一條命,他也支撐不了呂府大梁,自此,天機讖言呂家也就名存實亡了。”
溫千葉閉閉眼,“我溫氏一族那麼多人的命,呂子綸一人抵不了。”
段蕭拍拍他的手,沉聲說,“一個一個來,彆急。”
溫千葉睜開眼看著他,眼神是悲傷的。
段蕭也看著他,眼神也是悲傷的,可在那悲傷中,還有一抹堅定的力量,這力量是支撐溫千葉信念的支柱,誠如雲蘇所言,要毀掉溫千葉,首先要先殺了段蕭。
溫千葉在段蕭堅定的目光裡慢慢緩下了神情,閉上眼,休息去了。
段蕭繼續給溫千葉運功渡氣,誰也不搭理,誰也不看。
宋繁花站在段蕭的一側,看他低下去的側臉很冷,卻神色緊張認真,她心裡有點兒不是滋味地想,溫千葉在段蕭的心中,是不是比她還重要?
當然,這種想法隻是一種即興的吃醋而已,一晃就逝了。
宋繁花伸手摸了摸段蕭的頭。
段蕭眉心一皺,抬頭臉看她。
宋繁花說,“溫千葉不會有事的。”
段蕭道,“他當然不會有事。”
宋繁花嗯一聲,沒再說什麼,帶著宋昭昭、宋明豔、環珠、七非走了。
段蕭沒管她,繼續給溫千葉運功,溫千葉傷的不是肉體,而是靈體,段蕭給他運的也不是內力,而是術法之功,他所修習的術法有限,隻在翠雪山莊那幾年學了一點兒,所以功力很弱,起不了大作用,但這不影響段蕭為他運功的決心,幾乎把自己身上所有的術法之功都渡給了溫千葉,段蕭才準備收手。
隻是,手還沒收回來,櫻花香就撲鼻而來,接著額頭處有搔癢感,稍稍抬一抬眼皮,就看到了摞起來的帕子。
宋繁花正拿帕子給他擦額頭的汗。
段蕭在坐著,宋繁花在站著,段蕭的頭是在宋繁花腰部的,他仰臉看了她一眼,伸手攬住她的腰,把臉貼在她的腰上,問道,“不是回去了?”
宋繁花說,“我不放心你。”
段蕭悶笑,“我又沒受傷。”
宋繁花在他把臉埋向她腰的時候就收起了手帕,把手帕綴在胸懷裡,往下看了一眼他的頭,說,“我知道你沒受傷,但溫千葉受了重傷,你看上去比自己傷了還要嚴重。”
段蕭沒吭聲,渾身的氣息卻陰沉了很多。
宋繁花抱住他肩膀,問,“要回去嗎?”
段蕭道,“不回,我晚上要守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