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飛答道,“戌時三刻。”
段蕭應道,“好,告訴秦二爺,我一定準時應戰。”
莊飛不再停留,回去向秦陌稟告。
段蕭將門大力關住,轉身,就看到宋繁花站在不遠處,段蕭問,“聽到了?”
宋繁花道,“你剛說秦陌要找我比武,怎麼又忽然換成你了?”
段蕭道,“不管他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我都很樂意。”他走過來,握住宋繁花的手,低頭瞅一眼她的腳,問,“可以走路了?”
宋繁花唔一聲,“差不多好了。”
段蕭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他將宋繁花拉出門,雙雙站在院子中,看著下沉著的天色,寸聲不語。
宋繁花側頭看了他一眼,八月的天其實黑的很晚,但過了酉時也進入半昏半黃的傍晚了,但偏偏雲門與彆處不同,雖然入了該黑的時辰,天卻依然大亮。
段蕭一隻手牽著宋繁花的手,一隻手輕輕搭在腰後,輪廓分明的立體下巴微微抬起,一動不動地盯著天空看著。
也不知道在看什麼,那張冷酷英俊的臉被殘光割裂開的光影籠罩住,深邃冷冽的讓人不敢逼視。
宋繁花皺眉扯了一下段蕭的手。
段蕭回頭,看她一眼,將她攬到了懷抱裡。
宋繁花沒掙紮,就靠在他的懷裡,與他看著同一片天空,輕聲問,“在想什麼?”
段蕭道,“在想秦陌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
宋繁花問,“想出來了?”
段蕭低唔一聲,“大概。”
宋繁花問,“為何?”
段蕭道,“想殺我。”
宋繁花一驚,飛快地站直身子退開他的懷抱,臉上明顯閃過冰冷的殺氣,眸中一淌而逝濃沉的陰鷙氣息,她冷笑地道,“他敢。”
段蕭垂眸看她,稍頃,笑了一聲,重新將她摟進懷裡,對她問,“怕我出事?”
宋繁花仰臉嗔瞪他,“你若真敢出事,我就改嫁。”
段蕭伸手往她腦門重重一彈,冷哼道,“你敢。”
宋繁花撇嘴,“我有什麼不敢的?反正我還沒與你成親呢,你若真有個三長兩短,我不會殉情的。”
段蕭道,“那好,我帶你一起去。”
宋繁花笑道,“好啊。”
段蕭瞪她,“說氣話激我就是想讓我帶你去是吧?”
宋繁花一雙漂亮的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那你帶不帶?”
段蕭笑道,“不帶。”
宋繁花臉一垮。
段蕭道,“你在城內等我。”
宋繁花道,“明知道你這一趟去很危險,你覺得我能安心等嗎?”
段蕭道,“你能的。”
宋繁花輕歎,“好吧。”她道,“你不帶我就算了,但你得把無方帶上,我有玉香陪著不會有事。”說著,頓了頓,又道,“雖然我不認為秦陌能打得過你,但還是得防備著事出萬一,有無方跟在你身邊,就算你有個好歹,還有人能夠照應,再者,無方會分影術,你那邊若真是陷阱,立馬讓他派方信過來給我傳信,我想方設法帶玉香離開。”
段蕭伸手摸摸她的頭,說,“就聽你的。”
如此,二人就把無方和玉香喊了過來,對他們說了這件事,二人聽罷,也沒異疑,等吃罷飯,時辰到了,段蕭就帶著無方走了,宋繁花和玉香留在雲門城內。
段蕭晚上離開的,第二天大清早沒回來,宋繁花坐在院子東邊一個四方涼亭裡喝茶,邊喝茶邊對坐在旁邊同樣托著茶杯喝茶的玉香說,“秦陌是十三兵種統領,武力值在哪個層麵還真不好說,雖然我相信段蕭,可還是止不住地擔心。”她輕輕將茶杯放下來,擱在桌麵,盯著杯壁上的花紋看著,看了一會兒之後,她扭頭問玉香,“我們是不是不該來雲門?”
玉香看她擔憂滿麵的臉,寬慰地說,“來都來了,既來之則安之,你要相信段蕭,他並不是任何阿貓阿狗都能打敗的。”
宋繁花道,“秦陌不是任何阿貓阿狗。”
玉香道,“你這麼擔心,那就不該讓他去,既讓他去了,就該對他抱有足夠的信心。”
宋繁花抿了一下唇,低低地說,“他有選擇戰或是不戰的權力,我雖然擔心他,卻不會阻止他,隻不過,我是俗人,在這麼個時候,就算我能百分百確定段蕭不會輸,卻也會擔心。”
玉香笑道,“放心吧,段蕭什麼時候讓你失望過?”
宋繁花也笑了,“確實,我就是發發牢騷。”
玉香嘲笑了她一番,二人倒是閒談著聊起雲門來了,聊著聊著就聽到了腳步聲,二人同時往門口去看,看到秦暮雪,宋繁花眉頭一挑,玉香先喊一聲,“秦小姐。”
秦暮雪走過來,把手中的大紅喜貼擺在宋繁花麵前,對她笑著說,“明日大婚,你一定要來參加。”說著,她挑了一個離宋繁花最近的石凳子坐,坐穩之後又道,“你知道我雲門一直不出世,城內的人也幾乎不出城,我雖然身為秦府小姐,卻因為常年訓練的關係,身邊也沒朋友,要不是出門闖蕩江湖了幾年,認識了幾個人,我這一生都是孤獨一人的,可認識的人中,我想請的女性朋友隻有杜莞絲,但莞絲尚在京中,雲蘇又說她出了點兒事,我沒辦法請她來參加我的婚禮,好在我與你也算舊識,而你又與杜莞絲情同姐妹。”她伸手抓住宋繁花的手,“所以,你一定要來。”
宋繁花看她一眼,又看一眼擺在石桌上的大紅喜貼,眉頭蹙了蹙,她不想去,她雖然跟杜莞絲情同姐妹,卻與秦暮雪不深交,而且,她也不想參加雲蘇的婚禮。
宋繁花躊躇不吭聲,秦暮雪鬆開她的手,對她道,“我沒什麼要求,隻想有個朋友能見證我的婚禮,你若成全了我這一點念想,等婚禮結束,我送你出城,怎麼樣?”
宋繁花眉頭一挑,直直地問,“當真?”
秦暮雪道,“當然。”
宋繁花笑著說,“好,明天我一定去。”
秦暮雪離開之後,宋繁花起身去了一趟小書房,等從小書房裡出來,她從懷兜裡掏出一把短簫,抵在唇間輕輕地吹起來,吹了一會兒,耳邊鳥聲喳喳,有三隻當地有名的翠梨鳥飛了過來,落在她三步之遙的地上。
宋繁花走過去,那三隻鳥沒動。
宋繁花伸手將三隻鳥拿起來,將在小書房裡麵寫的三張紙條係在鳥的羽翼下麵,又去屋裡拿了一些糕餅過來給它們吃,等鳥兒吃飽,展翅飛離地麵,宋繁花拍拍手,站起身。
玉香坐在涼亭裡沒動,問她,“給誰發信?”
宋繁花道,“段蕭。”
玉香眉頭挑了挑,卻沒問寫了什麼,隻眼眸轉身門外,對她道,“要不要出去看看?明日雲蘇與秦暮雪大婚,府上肯定張燈結彩了,你養傷期間我們都沒出去過,反正今天無事,出去先轉轉,免得明天迷路了。”
宋繁花眼珠子骨碌碌一轉,笑著說,“好啊,就出去看看。”
宋繁花和玉香結伴出了迎客院,一出去,滿眼的紅,紅幡,紅布,紅燈籠,還有紅地毯,牆上、門上貼著大紅的雙囍字,橫貼、豎貼、側貼、倒貼的都有,樹與樹之間掛著垂吊著的紅珠,廊與廓之間連續著觀音捧子的紅幅,仆人們一臉的喜氣洋洋,這麼大的秦府,每個腳落、每片地、都精致無缺地流淌著婚慶的喜氣。
宋繁花砸舌道,“果然人多好辦事,這才幾天啊,秦府就已經布置好了。”
玉香接著話說,“確實是,當初非池娶安箏,時間也很趕,花蕭府的院子並不大,我們用了好多人,才在那麼趕的時間裡布置好一切,但當時的迎親布景與眼前的秦府相比,那可差遠了,再者,這個秦府看上去有四個花蕭府那般大呢。”
宋繁花道,“雲門百姓聽到秦府的二小姐要成親了,自然是興奮不得了,肯定都自發地跑來幫忙了。”
玉香道,“很可能是。”
二人一路走一路打量著秦府內奢華的布景,邊打量邊談論,一路聊著,走了很遠,宋繁花的腳傷雖然好了,卻沒有完全康愈,走了大半天後她有點兒累,腳尖有點兒疼,她就提議找個涼亭先坐坐,玉香見她額頭貼了薄汗,也擔心她走路太久會影響腳傷,就點頭應了。
二人各自張望著尋哪裡有亭子,結果,宋繁花在一座抄手遊廊的後方看到一座假山池,還有池中的涼亭,宋繁花就往那裡指,一邊指一邊往那裡走。
玉香跟在後麵。
過了抄手遊廊,過假山石的時候,宋繁花的腳尖不小心撞到了石壁,正是她受傷的那隻腳,正是她受傷的那個地方,她疼的輕呼一聲,渾身筋肉一扯,疼的腳心發軟,一個抬步不穩,直直地往假山石的另一邊倒去。
玉香一驚,伸手就去拽她,結果沒拽住。
宋繁花直直地往地上砸,雖然地上鋪了紅地毯,可這般砸下去,不得鼻青臉腫才怪,她嚇的啊啊啊大叫,伸手就要往四周抓,抓了半天,抓到一隻手,她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緊緊地拽著不放,驚魂未定地借著這隻手的便利穩住身形,往後仰去,卻又因為反彈力量太大,差點要撞上另一側的假山,適時的,一隻手伸過來,攬住她的腰,將她撈進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