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了門口,秦暮雪喊住他,問,“宋繁花沒有懷上你的骨肉嗎?”
雲蘇低歎,“大概沒有。”
秦暮雪道,“那真是可惜了。”
雲蘇心想,不可惜,一點兒也不可惜,有了孩子,他可以把感情寄托在孩子身上,沒有孩子,他便把所有的愛情都埋在心底,至少有了一夜,他便有了回憶。
雲蘇推開門,進了書房。
但是他沒睡,他總覺得段蕭在今天會做點兒什麼,所以他讓墨硯帶了人全府戒嚴,但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就連元豐和馬懷燕也沒有使壞,雲蘇納悶了,撐著身子看著天外徐徐展露開來的初曦,聽著墨硯、水英、傾心、彌月彙報著四方的狀況,陷入了沉思。
其實,段蕭這次真的是什麼都沒做,他的最終目地不是九王府,而是秦陌。
秦陌在大婚的第二天清早就離開了九王府,直奔京門外去,但剛出京都,就被不速之客攔了路。
韓稹、夜辰、封嘯天、江左四大高手現身,封住秦陌的路。
而暗處,率黑軍一路殺到京邊的張施義也在收到段蕭的信後,趁機伺伏在此,斷秦陌後路。
秦陌雖強悍,可麵對裡外逼殺,也凶多吉少啊。
而此刻,宋繁花的馬車已經出了京城,慢悠悠地往瓊州晃去。
這一路上,到處都不安定,隨處都能看見逃難的難民,還有持刀劍行走的士兵,還好他們這一行人雖然女眷不少,但少數的男人個個武功高強,一路上倒也相安無事。
行程不受耽阻,雖然路途有點兒遠,還是很快就到達了。
走了十天,大隊馬車進入瓊州。
段蕭在飛天貓回去後就讓他帶信給了宋世賢,宋世賢知道宋繁花要回來,又得知方意瑤和宋陽無事,方意瑤的病又好了後,高興的不得了,連忙喊來常安,讓他快去收拾幾個小院,宋陽夫婦有院子住,宋繁花、宋昭昭、宋明豔也有院子住,但溫千葉和冬青沒有,風櫻、玉香、劉寶米、劉大刀、元喜、左雪也沒有,所以,這麼多人,得準備的廂還不少。
常安一聽說宋陽夫婦還有宋繁花她們要回來,樂嗬嗬地去收拾院子了。
常安覺得最近宋府的喜事不斷,前腳宋明慧來了,帶了很多衡州宋府那邊知根知底的丫環和仆人來,這些人一來,冷清的宋府就熱鬨了。
其實也不冷清,宋府這麼多小姐,哪可能冷清?
隻不過,瓊州宋府終不是衡州宋府,哪怕熱鬨,也沒有當初的那咱氣氛。
但是,現在就不一樣了。
常安一邊收拾一邊覺得此時的宋府似乎又回到了在衡州的時候,尤其,等宋繁花、宋明豔和宋昭昭三個小姐下了馬車,嘰嘰喳喳的聲音傳過來,常安真有一種身在衡州的錯覺。
宋世賢帶著戚煙和常安在門口迎接。
宋明慧帶著冬嚴、陳大娘、陳易在門口迎接。
嶽文成扶著宋清嬌,宋清嬌旁邊站著秋水和秋霞,也站在門口迎接。
春景、春香,夏芹、夏南也在門口迎接。
最先下馬車的是宋陽,再接著是方意瑤。
霍海騎在馬上,見宋陽和方意瑤都下了馬車,他也翻身下馬,牽著馬繩子候在了一邊兒。
宋世賢看到宋陽和方意瑤,笑著走前兩步,喊道,“二叔,二嬸。”
喊完二嬸,目光落在方意瑤身上,一動不動。
方意瑤也在看著他,十年前宋世賢十歲,十年後他二十歲,今年也二十一了,其中方意瑤有十一年的時間精神失常,偶有正常的時候,也不見得就看得著宋世賢,所以,對方意瑤而言,宋世賢以及宋繁花她們姐妹,她都有十年時間沒見了,而十年,一個人的變化得有多大,見過宋繁花後就知道了。
方意瑤看著麵前這張與宋天有著七八分相像的臉,尤其這張臉雖然斯文儒雅,可眉峰鼻骨間稍顯淩厲,行為舉止教養得當,大氣從容,比之宋天不知道要俊俏多少,方意瑤很欣慰,恢複神智,恢複記憶後看到子女都這般出色,她真是替宋天夫妻欣慰,替自己欣慰,當然,這十年,也真是難得他們兄妹了,在沒有父母的情況下,他們能把日子過得這樣好,真的很讓人驕傲。
方意瑤走到宋世賢麵前,什麼多餘矯情的話都不說,隻說一句,“辛苦了。”
宋世賢是宋府長子,也是宋府唯一一個男丁,宋府的繼承人,十年前宋天夫妻死在上京,宋陽夫婦避門不出,偌大的宋氏商號就都扛在了他的肩頭,他那個時候才十歲,而他不僅要扛下宋氏商號的重任,還得肩負起宋府生計,要養那麼多人,要有足夠的本事讓那麼多張嘴吃得上飯,這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到的,而宋世賢不僅做到了,還讓宋氏商號成為了衡州首富,而當時,他還在經曆著喪母喪父之痛。
方意瑤說罷,伸手拍了拍宋世賢的臂膀。
宋世賢想到曾經,也是心酸了一把血淚,可那些時光都過去了,最艱難最困苦的日子都過去了,他曆經了喪父喪母之痛,曆經了初接商號時摸滾打爬的辛累,曆經了柳纖纖感情一事的災厄,如今的他,早已脫胎換骨,大風大浪之後的他已經成熟穩重的可以讓所有人放心。
宋世賢笑著對方意瑤說,“看來二嬸的病真的好了。”
方意瑤道,“是好了,往後你們就不必操心我了。”
宋世賢嗯一聲,往後喊宋繁花、宋明豔和宋昭昭,又招呼那些客人們,而方意瑤去抱宋明慧、宋清嬌,這姐妹二人被方意瑤一抱,頓時就哭了。
宋明慧一向老成穩重,可以也經不起方意瑤的這一抱。
宋清嬌更不必說了,哭的滿臉淚,看的嶽文成又是心疼又是氣,心想,病好了是大喜事,哭什麼哭啊?身子都這樣了,還能哭嗎?他一邊拿帕子給宋清嬌擦淚,一邊忍著滿臉的情緒站在那裡乾瞪眼。
而陳易在看到那個一向在他心中無堅不摧又神聖高潔到沾她一片衣衫都覺得是侮辱的宋明慧哭的眼淚橫飛,他憨厚英俊的臉上也立馬露出了心疼的表情,可他與宋明慧涇渭分明,一主一仆,壓根不能像嶽文成那樣明目張膽的哄慰,隻得給陳大娘使眼色。
陳大娘很懂兒子的心,一接到兒子暗示的眼神,立馬掏出懷裡的方帕,去哄勸宋明慧了。
陳大娘是過來人,又是農村出來的,那嘴皮子利的很,不一會兒就將宋明慧哄的沒有哭聲了,方意瑤看著,驚奇地眨巴著眼睛,視線來來回回地在自己的女兒和陳大娘還有陳易身上轉著,忽然就笑了。
宋陽見她笑了,他也高興地笑了。
霍海見方意瑤高興,他也高興。
門口其樂融融,一家人闔家團圓,這次是真的大團圓了,等一家子人進了屋,客人們進了屋,該安排的安排好,養病的養病,休息的休息,宋繁花就跑到方意瑤的院子裡去了,她以為就她一個人呢,誰成想,一去才發現,宋明豔在、宋昭昭在、宋清嬌在、宋明慧也在。
宋繁花樂嗬了,她抱著臂,看著屋內圍著方意瑤不停地說著話的其她姐姐們,打趣地說她們一個一個的都是兔子腿,跑的夠快,幾個姐姐們揶揄她是蝸牛,慢吞吞的才來,宋繁花說她去看了玉香,宋明豔、宋昭昭也說她們去看了玉香,宋清嬌和宋明慧對玉香不熟悉,也沒去看,一進屋就來了東風院,宋繁花走進來,先看了一眼宋清嬌的大肚子,問她什麼時候生產,宋清嬌說了大概日子,宋繁花聽著,記著,又與宋明慧說著衡州那邊的情況,問她來了之後衡州的府坻和商號是怎麼處理的,宋明慧言無不儘地說了。
宋繁花點點頭,對宋明慧的做法很讚同,她這個二堂姐,素來遇事都非常沉著冷靜,能夠不慌不忙地做出最好的應對,但轉而想到張施義竟然要了他們衡州宋府宅坻的鑰匙,宋繁花有些不解,但她沒問。
在方意瑤這裡呆了一天,高興地與姐姐們聊著天,吃罷晚飯,幾個姑娘們還想蹭到東風院去,卻被宋陽趕了出來,讓她們各回各院去休息。
幾個姑娘們無奈,隻要按捺住想要與方意瑤擠一個被窩裡睡覺的念想,乖乖地各回各院了。
宋繁花回到自己的院子裡,這才想起來要給段蕭回信,告訴他,她已經安全到達瓊州。
宋繁花想到臨走之前段蕭叮囑她的話,讓她不能再樂不思蜀,一回來就忘了他,宋繁花心想,還真的差點兒忘了,她吐吐舌,喊來環珠和綠佩,讓她們去備筆墨紙硯,等紙張鋪好,硯台擺好,宋繁花坐在書桌後麵的靠背椅裡,開始寫信。
寫罷信,她拿出短簫,喚出飛鳥,傳信。
信到達段蕭之手的時候他已經不在鬆漠嶺了,鬆漠嶺被十三飛騎輕輕鬆鬆地占領,卻占了空城,沒有逮住一個人,而東西虎軍與金虎府三軍兩敗俱傷,肖雄、肖璟、薛少陽、田家嚴、王朔全都被活捉,金虎府三軍無人統領,晏城做下大膽之舉,投靠雲蘇。
雲蘇接納了他,將金虎府三軍並入東西虎軍陣列。
自此,雲淳羽翼,徹底歸順雲蘇。
而十三飛騎去了鬆漠嶺,雲蘇出動,京城就空了,前有秦陌離開,被韓廖、夜辰、封嘯天、江左截殺,後有雲蘇離京,入鬆漠嶺空城,雖然京中有蘇八公和秦暮雪坐鎮,可他們再厲害,也攔阻不了段蕭的路,九王府中的勢力被元豐和馬懷燕牽製著,外麵的勢力被段家軍牽製著,段蕭堂而皇之地又進了京。
而這一次,他進京見的,不是彆人,正是軒轅淩。
衣鋪子的二樓,不大不小的閣間裡,到處都擺著以三為基的東西,段蕭坐在三把椅子裡的其中一把裡麵,看著對麵的男人,出聲說,“來得很準時。”
軒轅淩道,“你也沒有誤點。”
段蕭笑道,“我這裡近,走幾步路就到了,可你不一樣,你得越過一個王朝呢。”
軒轅淩眉頭挑了挑,笑著說,“你的幾步路是生死之路,我的千裡跋涉是平坦之路,我比你要容易得多了。”
段蕭伸手拍了一下額頭,輕聲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