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剛伸出來,還沒碰上水英的片塊衣衫,水英猛地一個哆嗦,往後退開了,退開後抬起頭,對蘇昱說,“你走開,小心……”有毒。
有毒兩個字還沒說出來,水英就兩眼一睜,翻出了魚肚白,口吐血沫,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蘇昱大驚,“水英!”
雲蘇和墨硯都看到了這邊的情形,一前一後匆忙走過來。
雲蘇見多識廣,早年又在江湖上闖蕩,因為千姬,也算與千左門有著扯不斷的牽係,在千姬沒有設計他之前,雲蘇與千姬還是好友,就像秦暮雪、華子俊、裴津、武光他們一樣,時常在一起切磋論武的,那個時候千姬喜歡雲蘇,為了討好他,自是把很多千左門的事告訴給了他,而千姬又是專研毒理的,自也與雲蘇分享了很多千左門裡的毒藥,雲蘇一看水英的中毒狀況,眉頭狠狠一擰,伸手把蘇昱、墨硯往後一擋,麵色凝重地道,“這是千左門裡最厲害的毒。”
蘇昱麵色一白,“啊?”
墨硯問,“這裡有千左門的人?”
雲蘇閉閉眼,心想,他真是大意了,從來沒想過千左門會與肖府有什麼關係,即便知道早年肖雄娶的妻子來自黃楊岐沙,可那個女子是被迫參與萬毒教的,並非她自願,再說,萬毒教消失了很多年,跟後來的千左門也搭不上邊兒,所以,雲蘇從來沒去想千左門與萬毒教或是肖府有關,可現在看來,不僅有關,關係還不會淺。
雲蘇讓蘇昱帶著人立馬走,撤出鬆漠嶺。
可肖璟既出了手,就決不會讓他們走得出去。
肖雄、肖璟、薛少陽關在一個地方,田家嚴、王朔關在一個地方。
雲蘇派水英去處決肖雄、肖璟和薛少陽三人,這三人武功很高,一個一個的都很厲害,可遇到雲蘇這樣高強的對手,也最終敗了下來,再者,蘇昱、蘇子斌也不是泛泛之輩,水英和墨硯作為雲蘇的貼身侍衛,武功值是不可小看的,肖雄、肖璟、薛少陽被抓之後,雲蘇就封了他們的內力,而沒了內力,水英要處決他們就輕鬆的多。
原本是不可能有任何閃失和意外的,卻不想,肖璟竟是千左門的人。
不,或許,肖璟才是千左門裡最厲害的人。
千姬曾經跟雲蘇說過,千左門有一種毒,遇花折花,遇人折人,遇風成魔,遇雨成災,遇雪化霧,天地同悲,這種毒沒有名字,因為沒有人煉出來過,但千左門有殘毒書卷,上麵記載了這種毒。
千姬說她能力有限,尚沒有研究出來這毒,但殘書上有記載中了此毒的人的最大的特征反應,就是魚肚白眼珠,眼珠會像魚肚子那般鼓起來,泛出白色的肚皮,這是因為此毒慣以眼睛棲居的緣故。
雲蘇想到這裡,轉頭就對蘇昱和墨硯道,“蒙上眼睛。”
二人雖然不明白為何要蒙上眼睛,卻還是照做了,都是武功高手,眼睛蒙上也不影響他們正常的行動。
雲蘇掏出帕子綁在眼前,對墨硯道,“你去通知蘇子斌,讓他不要給受傷的東西虎軍處理了,先出城。”又對蘇昱道,“你去通知十三飛騎的餘下之人,告訴他們立刻撤走。”說罷,見二人要走,他又道,“記得讓所有人都蒙上眼睛。”
二人應是,下去分頭行動,兩邊兒實行撤離。
雲蘇站著沒動,眼睛一旦蒙上,耳力就特彆的敏銳,他聽到了腳步聲,還不是一個人的,是三個人。
三個人,他心想,千左門的毒能殺人,難道還能自解內力?
嗬,看來那內力不是毒解的,而是人解的,肖雄早年追隨雲淳,自也是能力不凡之人,但能力再不凡,如今也老了,遠不是雲蘇的對手,薛少陽雖然厲害,可武功差了雲蘇不止一個台階,所以這二人的內力絕對被他封住了,唯一有可能沒有被封住的,隻有肖璟。
雲蘇背手而站,聽著腳步聲自三個方向慢慢走來,他淡淡出聲說,“這種腹黑的連環計靠你們是想不出來的,肯定是段蕭,他人呢?這種時候,他讓你們擋在前麵送死,自己去做縮頭烏龜了?”
周圍沒有人應腔,隻有腳步聲越來越近。
雲蘇抿著唇,下一秒,左肩膀一側,右腳飛起,一記笨沉的腿力踢出去,隻聽巨大的氣流破空之聲,接著身邊就多了一個人,肖雄接住雲蘇的那一腿力,借勢反攻其上,薛少陽見此,也從暗中現身,攻雲蘇左手,雲蘇冷笑,一左一右包圍之下卻是應對自如,鐵雲掌、無風腿,利器尚未出,二人已有敗的跡象。
肖雄大喝一聲,以指禦劍,朝雲蘇胸前刺來。
雲蘇狂袖一甩,甩出一記凶悍的掌風,掌風出,他又忽地將袖子一卷,卷成細長的繩,注入內力,直掃肖雄刺過來的指劍,而另一邊,左手禦出鐵雲掌至極之招,迎擊薛少陽的拳風,“噗!”“噗!”薛少陽中掌,肖雄中袖擊,二人同時口吐一大口血,往後震開。
雲蘇收袖,收手,手指一揚,尚方寶劍瞬間飛出,怒斬二大逆臣。
隻不過,沒斬上,被一柄鐵兵攔住。
雲蘇眼一眯,看著擋住尚方寶劍的那一柄鏽跡斑斑的鐵製長劍,又看一眼握著那把劍的肖璟,再看尚方寶劍,他眉頭有一絲疑惑一閃而逝,尚方寶劍是天外飛銀所鑄,除了烈日銀槍和九環鏢外,普通的凡器遇上後不毀即殘,可肖璟手上拿的那把兵器,看著像老化的鏽鐵,卻不懼尚方寶劍的威力,真是奇怪。
雲蘇雖然心頭有疑惑,可這個節骨眼兒上,也沒時間去管,臂力一揚,加重了攻勢。
肖璟沉穩以對。
二人交戰多時,肖雄和薛少陽又加入了進來,如此就是三對一,雲蘇被他們纏住,十分的不爽,怒氣一增,內力像打氣桶一般,直蹭蹭地往外冒,像被點燃的狂暴的大魔王,橫掃千軍。
薛少陽當場就受不住,五臟內腹俱碎,死了。
肖雄也被震的口鼻流血,倒地不起。
肖璟看到肖雄跪在了地上,大喊,“爹!”一招甩出,就要往肖雄身邊跑。
雲蘇冷笑,“顧好你自己吧。”劍鞘一拔,真正的尚方寶劍才解了封。
神兵現,段蕭、宋繁花皆感受到了。
宋繁花眉頭蹙蹙,掏出九霄盟的盟主令,喊來五大堂主,讓他們帶著九霄盟的人去京都,斬殺蘇八公。
五大堂主一聽這個命令,猶豫著不接。
宋繁花見他們杵著不動,就問,“怎麼了?”
五大堂主之一的東堂主說,“蘇公是我等的良師益友,早年還教導過我們的武學,我們沒法對他下手。”說著,他跪了下來,“依照九霄盟的規矩,不聽命令,公然違抗盟主的,當斬。”他將劍雙手平拿著遞出來,呈給宋繁花,“我沒辦法完成盟主的命令,甘願受死。”
宋繁花一愣。
五大堂主之一的西堂主也跪了下來,之後是南堂主、北堂主、中堂主。
五個堂主以前從沒有反抗過宋繁花,不管她下什麼命令,他們都聽從,可如今,為了蘇八公,居然公然違抗。
宋繁花看著他們,忽然一陣大笑,她道,“好,真是極好!”
東堂主見她生氣了,解釋說,“我們五大堂主雖然這幾年消失在了江湖,可對當年的事還是很耿耿於懷的,不止是我們,整個九霄盟,包括天地斬使,都因為當年蘇天荷的死,心生愧責,是我們護主不利,才讓蘇天荷遭了那樣的大劫,十幾年來,我們隱姓埋名,不問江湖事,就是因為沒辦法原諒自己,可九霄盟的盟主令現身了,我們不得不出,可出來的這段時間,我們對付最多的,就是蘇天荷彌留之後的家人,這讓我們情何以堪?若真的手刃了蘇天荷的家人,我們死後,入了地府,就無臉再去見蘇天荷了。”
宋繁花聽著,嘴角勾著笑,眼神卻非常冷,“所以,在長樂關的時候,對上蘇府的四個少爺,你們並沒有用儘全力。”
東堂主一噎。
其餘四個堂主也不說話。
宋繁花心想,果然是這樣,她慢慢地將視線落下來,看著他們,“你們五個,都寧願死,也不願意去殺蘇八公嗎?”
五個人垂頭,默默地點了一下。
宋繁花嗬笑,九霄盟盟主令“啪”的往桌上一拍,巾幗手貫穿桌沿底部,打在地上,從地上飛震開來,像水波一般衝擊在五大堂主的膝下。
五大堂主立刻膽顫心驚地喊了一聲,“盟主!”
宋繁花冷笑,“很好,還知道我是盟主。”她盯著他們,一字一句地說,“你們不聽我的令,不去斬殺蘇八公,那就是將我置在危險之中,早年你們沒能護住蘇天荷,你們心生愧責,如今,你們還想再犯一次同樣的錯誤嗎?”
五個人一驚。
宋繁花道,“或者,你們是想讓我步蘇天荷的後塵,讓你們這一生愧對兩個主子,嗯?”
五個人大駭,紛紛張口說,“不,不是!”
宋繁花眯眼,“是讓我死,還是讓蘇八公死,你們自己掂量。”
一個是前盟主的父親,一個是現任盟主,好像沒有可選性,按照正常人的選擇,當然選擇現任盟主,但九霄盟是在蘇天荷手上成長起來的,那些人對蘇天荷都有著很深的難以割舍的感情,從佛音重現於世,封嘯天和江左的激動程度上都能看出來,他們有多期待蘇天荷的回歸,而宋繁花隻是半路接手的主子,雖然彼此也相處了一些時間,但畢竟感情沒有之前的深,五大堂主很為難,麵麵相覷好久之後,最終無奈地說,“我們已經愧對了一個主子,不會再愧對第二個。”
宋繁花道,“那就進京吧。”
等五大堂主離開,宋繁花就一個人靜了下來,一靜下來,腦海裡就不受控製地想到那天的畫麵,她忽然一陣頭疼,逃也似的離開屋子,跑到外麵,去找宋清嬌、宋昭昭、宋明豔。
其實,宋繁花很想段蕭,很想跟著五大堂主進京,很想給段蕭來個驚喜,像之前從瓊州進京城那樣調皮地出現在他的麵前,可她不能去,她拿什麼臉去?
宋繁花走著走著眼眶就紅了,心口很疼,隻覺得氣撅難忍,她猛地伸手狠狠地按壓在了胸口的位置。
因為要對九霄盟發布命令,宋繁花就把環珠和綠佩遣走了,這個時候她的身邊沒人,她疼的站不住,慢慢蹲了下來,抱著雙肩忍著想要哭出來的眼淚。
眼淚沒哭出來,倒把人引來了,左雪每天都會定時地給玉香檢查身體,今天也一樣,從玉香院裡出來後她就要去找宋明豔,結果,在一株不顯眼的榕樹下看到了宋繁花,她咦了一聲,走上去,衝宋繁花問,“你蹲在這裡做什麼?”
宋繁花有武功,自然耳力不弱,左雪在往這裡走的時候她就調整好了情緒,被左雪一問,她很自然地抬起頭,掩飾掉眼內所有的悲傷,用著尋常的口氣說,“剛覺得有點兒頭暈,就蹲了一會兒,緩緩。”
左雪輕啊一聲,“頭暈?”她蹲下來,伸手抓起宋繁花的手,邊探邊說,“這個季節是敏感的季節,雖然瓊州四季如春,可進入了秋季,晚上會有點兒涼,會不會是……”受涼了?
受涼了三個字還沒說完,她猛地按緊了宋繁花的脈搏,眉梢高高挑起,眸中的神色幾度交替變幻,最後,她鬆開宋繁花的手,眼神複雜地看著她,小聲地道,“你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