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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繁花笑著看段蕭一眼,輕輕地在被窩底下握緊了他的手,說,“烈日銀槍和尚方寶劍是用了很多天外飛銀打造的,我的九環鏢用的隻是剩餘的一點兒材料做的,完全不起什麼作用,若是你不舍得烈日銀槍,那這九回之路就沒辦法阻止了。”
段蕭眉頭緊緊皺起,半晌後他說,“那就毀了尚方寶劍。”
宋繁花說,“雲蘇不會同意。”
段蕭道,“我會讓他同意。”
宋繁花挑眉問,“你要用什麼辦法讓他同意?”
段蕭抿抿嘴,輕歎一聲說,“隻能拿蘇墨和秦暮雪的命去換他的尚方寶劍了。”
宋繁花聽後沒有立刻應腔,蘇墨和秦暮雪被段蕭掌在手中是用來控製時局牽製雲蘇的,有了這二人在手,段蕭雖不出麵,卻掌握著戰爭的主導權,不管是雲蘇還是蘇八公,都拿他沒轍,若用他們二人換了尚方寶劍,這未來的局勢怕就要被雲蘇一手掌控,以雲蘇、蘇府與段蕭之間化不開的仇恨來看,雲蘇肯定不會放過段蕭。
宋繁花很憂心,她說,“我覺得還是毀了烈日銀槍和我的九環鏢吧,雲蘇的尚方寶劍就算了。”說著,頓了一頓,又道,“我不想你放了蘇墨和秦暮雪。”
段蕭側過臉看她一眼。
宋繁花也看著他,“不需要與雲蘇做任何交換。”
段蕭湊上去吻吻她的額頭,笑著說,“蘇墨和秦暮雪放了還可以再抓,但雲蘇手上的尚方寶劍卻不是你想要就能要來的,這次是個機遇,恰逢事關九回之路,恰逢我手上有蘇墨和秦暮雪這兩個籌碼,錯過了這個時機,可就真的沒有下一個了。”
宋繁花道,“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我就是不願意。”
段蕭伸出指尖揉了揉她的發絲,笑著說,“借這個機會毀了雲蘇手上的尚方寶劍是一種目地,另一個目地也是讓雲蘇與周易之反目。”
宋繁花一愣。
段蕭道,“雲蘇跟柳府的關係一直都很好,柳元康、周易之、柳紹齊、柳纖纖,這一家子的四個人都對他很忠心,而這種忠心,一是建立在過交的感情上,二是建立互惠互利上,雖然柳纖纖被雲蘇棄了,柳元康死在了京城,柳紹齊死在了衡州,但這並沒有影響周易之與雲蘇之間的牽係,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宋繁花眯眼說,“一般人,死了丈夫,死了兒子,毀了女兒,定然要找雲蘇討個說法的。”
段蕭道,“是,一般人確實會這麼做,但周易之不是一般人。”
宋繁花當然知道周易之不是一般人,她也是來自蓬萊仙島的仙人,她說,“她與你娘一樣,也來自蓬萊。”
段蕭勾起唇角,“我若猜的沒錯,柳紹齊體內的九珠便是周易之給的,我現在想著以前的事,覺得柳紹齊的死或許也是一個陰謀,就是為了九回之路,所以我不得不懷疑,如今的周易之已經與梵尤聯手了,因為他二人都想打開九回之路。”
宋繁花麵色一怔,那天被雲蘇霸占昏死過去後她看到了她娘,她娘也說的很清楚,周易之是蓬萊仙島上的神護一族,與瑤華同屬一脈,天外飛銀是用瑤華的精血凝結而成,三把神兵又是以天外飛銀打造的,故此,開啟九回之路,必得這三把神兵的覺醒,而覺醒需要九珠之力,這或許就是周易之一剛開始的陰謀,如今,她的陰謀達成了,柳紹齊吸收了九珠之力,隻要三把神兵一彙聚,融入柳紹齊手中,那這九回之路就必然會開啟,所以,當初柳紹齊死的時候周氏一定知道,可她卻沒出來阻止,當娘的,這麼狠心,也真是難為她了。
宋繁花想到這裡,不知為何,就窩了一肚子氣。
可這還不算,更氣人的是,千百年前,身為神護一族的仙女瑤華為了人間生靈不被梵尤屠戮,大戰梵尤,最後戰死,而千百年後,她的同脈後人卻為了一己私利選擇與梵尤合作,若瑤華泉下有知,死都不會瞑目。
宋繁花氣的口不擇言地說,“那就讓雲蘇去收拾周易之。”
段蕭笑著問,“同意我拿蘇墨和秦暮雪去談判了?”
宋繁花道,“我雖然不樂意,可還得以大局為重,周易之這個人很討厭,跟你娘為敵就不說了,還敢跟梵尤合作,簡直就是作死。”
段蕭眉梢一挑,笑著道,“是我娘,現在也是你娘了。”
宋繁花臉一紅,嗔他一眼。
段蕭哈哈大笑,俯下臉就去親吻她的紅唇,低低地喊一聲,“娘子。”
宋繁花臉麵越發的紅,伸手推著他伸過來要作亂的手,輕斥,“受著傷呢,彆給我瞎折騰。”
段蕭當然知道自己今天的狀況什麼都做不了,就算他今天沒受這麼重的傷,宋繁花有孕在身,他也不會對她做什麼,隻是摸一摸,過過手癮。
等摸罷,吻罷,他撈起被子就將宋繁花裹緊,也不敢跟她躺一個被窩了,他單獨拿了一床被子,將自己折進去,等身體裡的渴望排解下去,他壓低著聲音說,“既然你也同意了,那我明天就去找雲蘇。”
宋繁花道,“我跟你一起去。”
段蕭立馬嚴厲地說,“不行!”
宋繁花好言好語地道,“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段蕭道,“我會讓葉知秋陪我去,你不必擔心。”
宋繁花點了點頭,說,“好。”她也不想看見雲蘇,而且有葉知秋陪著段蕭,宋繁花也完全放心,不過,“你要怎麼跟雲蘇說九回之路的事兒?”
段蕭道,“不必多說,他應該一早就從周易之那裡得知了九回之路是怎麼一回事兒。”
宋繁花想著也是,就不多問了,段蕭既做了這個打算,就一定會把事情處理的井井有條,一絲不漏,不需要她多操心。
宋繁花拉扯了一下被子,閉上眼睛,睡覺。
段蕭也睡覺。
第二天等宋繁花睜開眼,旁邊的男人已經不在了,她知道段蕭有可能已經去了蘇府,便推開被子起身,喊環珠和綠佩進來伺候,等穿好衣服洗漱罷,宋繁花就去飯堂吃飯。
吃飯的時候眾人沒有看見段蕭,環視一圈之後也沒看到葉知秋,眾人便相繼開口,先問宋繁花段蕭去了哪兒,再問宋明豔葉知秋去了哪兒。
宋明豔今天早上一睜開眼就沒有看到葉知秋的人,被問及說葉知秋去了哪兒,她就搖頭,“不知道。”
宋繁花說,“跟段蕭一起去了蘇府。”
宋陽驚愕,“蘇府?”
宋世賢濃眉蹙了一下,“怎麼跑去蘇府了?”
嶽文成道,“不是昨天才受了傷,這傷還沒養好,一大早又去找練?”
溫千葉說,“怕是有事兒吧?”
宋繁花看一眼溫千葉,心想,還真不愧是兄弟,這都知道,她點點頭,說,“確實是有事兒。”抬眼掃一圈坐在飯堂大飯桌前的所有人,這些人都不是外人,宋繁花也不瞞他們,把昨晚段蕭在床上跟她說的話說了,包括鳳隱珠的出現,包括九回之路的事兒,包括周易之,包括梵尤,包括段蕭的打算,一並地說了。
說完,餐桌上久久都沒有人應一聲。
鴉雀無聲的飯堂裡,忽然傳來宋陽尖細一般的嗓音,“鳳隱珠出現了?”
宋繁花道,“嗯。”
宋陽臉上滄桑的肌肉一抖,坐在他下首位置很遠地方的霍海也是抬了抬眸,鳳隱珠、梵尤、周易之,這些名字從耳中滑過,似乎遙遠的記憶又穿牆而過,來到了麵前。
方意瑤倒是麵色平靜,能夠比較客觀地看待這件事,她說,“能活著就好。”
宋世賢知道鳳隱珠,在月霜還沒死的時候,鳳隱珠跟月霜的感情好如姐妹,有時候都甚過方意瑤,自然鳳隱珠對宋世賢、宋清嬌和宋繁花也好的不得了,就像對待自己親孩子似的。
宋世賢對鳳隱珠的印象很好,宋清嬌對鳳隱珠的印象也很好。
當聽到鳳隱珠沒死,宋世賢一臉欣慰地道,“段蕭這下子得高興壞了。”
宋清嬌笑著接話,“不說段蕭了,我都高興。”
宋明豔搗搗筷子,支著她那尖尖的下巴,不解地道,“不對啊,她若沒死,怎麼會十年都不出現,她都不想段蕭嗎?這又突然出現,還在段蕭與雲蘇比武的時候,也太巧了吧?不會是假冒的吧?這麼個節骨眼上,弄個假冒的娘親來,會讓段蕭方寸大亂的。”
宋明慧往她頭上一拍,“瞎說什麼。”
宋明豔嘟嘴,“怎麼就瞎說了,我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雲蘇可不是好鳥,段蕭抓了蘇墨,又抓了秦暮雪,讓雲蘇無可奈何,他不想受段蕭的威脅,就必然會想彆的鬼主意,把主意打到段蕭的娘親頭上,雲蘇可真是好頭腦。”
宋繁花笑著道,“是你頭腦好,真會想。”
宋明豔瞪她,“我這麼分析是不想你們中了雲蘇的奸計。”
宋繁花說,“這個鳳隱珠不會是假。”
宋明豔道,“真說不定。”
嶽文成道,“是真是假,段蕭會判斷。”
宋清嬌點頭,覺得自己的相公說的很對。
宋昭昭也覺得嶽文成說的對,既是段蕭的娘親,段蕭自分得清真假。
溫千葉不吭聲,但也相信段蕭不會弄錯。
宋陽一直沉著眉頭,聽著飯桌上眾人的推測和嘰嘰喳喳,他慢慢地歎一口氣,抬眼看了一眼方意瑤,事關月霜、事關鳳隱珠、事關周易之,她們三個人的來曆、恩怨,宋陽和方意瑤最清楚,當然,霍海也知道,隻有幾個當兒當女的不知道。
宋繁花大概知道了一些,但知道的也不全麵。
方意瑤接到了宋陽的視線,察覺到他打算將當年的恩怨說給小輩們聽,方意瑤頓了頓,沒有立刻眼神回複,隻轉頭看著餐桌前的幾個孩子。
以前他們小,月霜死後她又癡傻著,宋陽斷不敢說這事兒。
如今,孩子們都長大了,也都在各自的世界裡經受了挫折,獲得了力量,這個時候對他們說當年的事兒,他們應該很容易接受,哪怕一時半刻接受不了,也會慢慢消化,不會生出怨懟或是抵製的情緒。
成人與孩子的區彆就在於,一個用理智思考問題,一個用情緒思考問題。
方意瑤看了宋繁花一眼,看了宋清嬌一眼,看了宋明豔一眼,看了宋昭昭一眼,看了宋明慧一眼,看了宋世賢一眼,六個兄妹,每個人的麵相不同,臉上的神色也不同,可不同的麵相不同的神色裡露出來的卻是同樣的沉著穩重,以前最調皮的就是宋繁花了,這個姑娘最小,不管是在宋天夫妻的孩子中,還是在整個宋府的孩子中,她最小,也最頑劣,一度最讓人頭疼,可如今,這個最頑劣最讓人頭疼的孩子變得最乖巧懂事。
歲月給了人災難,也同樣的給了人成長。
方意瑤很欣慰,欣慰過後就向宋陽點了點頭,眼神示意他,“你想說就說吧。”
故事是冗長的,卻不乏味。
宋陽說的很慢,每個字都像是從血管裡蹦出來的,帶著疼,帶著血腥氣,帶著十年的記憶,緩緩道來。
這一天的早餐被所有人擱置了。
沒有人再想到吃飯。
而聽完故事後的所有人全都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
宋繁花早已知道月霜、鳳隱珠、周易之是來自蓬萊仙島的仙人,可她不知道的是——當年她爹娘的死,竟也有周易之的手筆!
周、易、之!
宋繁花蹭的一下子站起來,雙手攥緊,大步往門外走。
宋陽立馬喊住她,“你做什麼去?”
宋繁花冷聲說,“找周易之算帳!”
宋陽一驚,這個時候眾人也從那個故事裡慢慢回過神來,雖然心裡驚濤駭浪,可當事人的幾個人,尤其是宋清嬌和宋世賢,麵色冷冰一般的平靜。
宋世賢對著宋繁花的背影說,“想找她算帳,總要知道她在哪裡,再者,她即是仙人,就不是你一個凡人能夠對付得了的,我們得從長計議。”
宋繁花腳步頓住,扭頭看著宋世賢,“我知道周易之在哪裡,我也知道如何毀了她的希望。”
宋世賢擰眉。
宋清嬌道,“周易之在哪兒?”
宋繁花說,“陵安城。”說罷,轉頭看向宋昭昭,“五堂姐,雖然我很不想讓你摻和進來,可這個時候真沒辦法了,呂止言固守陵安,肯定已跟周易之和柳紹齊對過招了,可到目前為止,並沒有傳回呂止言死亡的消息,也就是說,呂止言有一半以上的能力可以與這二人斡旋,所以,我需要他的幫忙,而要他出手,得有五堂姐從旁協助。”
宋昭昭站起身說,“六妹妹想做什麼,儘管告訴我就是。”
宋繁花背起手,眯起眼角,看向頭頂上的那一片湛藍天空,緩緩道,“我要去陵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