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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旨是中午寫的,下午送到常令府以及長史府,杜作雲和杜夫人已經回去了,下午的時候杜莞絲從宮中回來,韓廖也回來了,二人同時麵對著賜婚聖旨,懵了。
當然,懵是懵,韓廖是懵中帶著被雷擊一般的驚喜,杜莞絲是懵中帶著難以置信的憤怒。
可麵對聖旨,她再憤怒,也不能違逆,隻能接了,接了後就怒氣衝衝地跑去了韓府,找韓廖算帳。
其實韓廖也很懵圈,他壓根不知道雲蘇怎麼會突然之間給他和杜莞絲賜婚了,所以,當杜莞絲氣紅著一張臉跑來質問他時,他看著她,表情很無辜。
杜莞絲捏著聖旨,氣的手都在發抖,眼睛充斥著怒火瞪向同樣捏著聖旨的韓廖,“你太過份了,誰讓你去找皇上要聖旨的!”
韓廖說,“我沒有。”
杜莞絲氣道,“你沒有皇上會無緣無故來一個賜婚?”
韓廖白她一眼,“我怎麼知道,又不是我要的聖旨,你想問去問皇上。”
杜莞絲看他一副完全不像說謊的樣子,火氣斂了一斂,但還是氣哼一聲,“我當然會去問他,但我要給你說清楚,就算有聖旨我也不會嫁給你。”
韓廖眉頭一挑,“你想抗旨?”
杜莞絲道,“我會讓皇上撤掉這個旨意的。”
韓廖冷冷地嗬一聲,卷起聖旨,背起手,打算走了。
韓老太太和韓稹也在接聖旨,杜莞絲衝進來的速度太快,又帶著濤天的火氣,他二人就沒有跟她說話。
這會兒,見韓廖要走了,韓稹看了杜莞絲一眼,嘖了一聲,也負手走了。
韓老太太正準備委婉地將杜莞絲逐出去,結果,張了嘴,還沒來得及說一個字,杜作雲和杜夫人追來了。
杜作雲和杜夫人到了門內,先是跟韓老太太打了一聲招呼,這才轉臉看向杜莞絲。
杜作雲說,“賜婚聖旨是我與你娘去向皇上請的,你來韓府鬨什麼鬨?”
杜夫人去拉杜莞絲的手,小聲對她說,“有事兒回去說。”
杜莞絲瞪大著眼睛看著杜作雲,“爹!”
杜作雲一甩袖,不理她,轉身走了。
杜夫人連拉帶拽地將杜莞絲拽回家,一回到家,她還沒發火呢,杜作雲就麵無表情地衝她冷喝,“跪下!”
杜莞絲一愣。
杜夫人更是一愣,她看著杜作雲,眼神詢問,“你做什麼?”
杜作雲不看她,隻對著杜莞絲又說一遍,“跪下。”
杜莞絲雙手握緊,聖旨還在她的手中攥著,可她似乎感受不到似的,細白的指尖用力地按在防水布上,她咬著唇,看著站在堂屋門前從沒向她擺過如此嚴肅麵孔的杜作雲,緩緩彎膝,跪了下去。
杜莞絲跪在堂屋門外,一大家子的仆人都看到了,卻不敢吭一聲,連忙紛紛避開。
素音想上前,可不敢。
薑小黛聽說杜莞絲在被罰跪,也連忙跑了來,可跑了來,看到眼前的場景,她也不敢上前。
連杜夫人都不敢上前,她們這些丫環又哪裡趕?
眼睜睜看著杜莞絲跪著。
而杜作雲,從小到大,對這個寶貝女兒疼愛之極,彆說跪了,就是重語氣說一句話都沒有,卻偏偏,在今天,對這個寶貝女兒體罰了。
杜夫人大概猜到杜作雲為什麼要讓杜莞絲跪了,她想說情,可她跟杜作雲生活了這麼多年,自了解他的脾氣,若不是事關女兒的終身大事以及未來的幸福,他也不會發這麼大的火。
杜夫人束手無策,隻能站在一邊憂心忡忡地看著。
杜作雲在杜莞絲跪下去之後問她,“知道爹為什麼讓你跪嗎?”
杜莞絲帶著抑製的情緒不吭聲,把臉彆向一邊,看向門檻周圍的磚磚瓦瓦,可腰卻挺的筆直。
杜作雲見她這副模樣,在心裡低歎了一聲,瞅她一眼,往後坐進椅子裡,捋了一下袍子的寬袖口,衝她問,“你不願意嫁給韓廖?”
聽到這話,杜莞絲瞬間接腔,“不願意。”
杜作雲問,“那你想嫁給誰?”
杜莞絲頓了頓,緩緩說,“誰也不嫁。”
杜作雲道,“難道不是因為你想嫁給雲蘇,而雲蘇卻不封你為妃,偏封你為了官,你心裡不舒坦,就拿自己的終身大事來作孽?”
杜莞絲抬起頭,解釋說,“不是因為雲蘇。”
杜作雲道,“你是爹和娘的女兒,你喜歡誰不喜歡誰爹和娘都看得出來,不用對我們隱藏,你就實話說,是不是一心想進雲蘇的後宮,若真是那樣的話,爹和娘能讓他賜婚你與韓廖,也照樣能讓他納了你。”
杜莞絲紅著臉說,“不是。”
杜作雲伸出兩手撣撣褲蔽,對她說,“你不想嫁給韓廖,也沒打算進雲蘇的皇宮,那是有了彆的意中人?”
杜莞絲說,“沒有。”
杜作雲點了一下頭,麵色平靜地說,“那爹能不能這樣理解,你誰也不想嫁,想孤苦一生?”
杜夫人在旁邊聽著,聽到這裡,她立馬走進來,斥他,“瞎說,女兒怎麼會孤苦一生。”
杜作雲冷笑,“是不是,得讓她自己說。”
說罷,目光看著跪在地上的杜莞絲。
杜夫人也看向杜莞絲。
素音和薑小功也緊張兮兮地看向杜莞絲,二人都在心裡想,不會吧?小姐難道打算一輩子就這樣過了?
杜莞絲確實是有這個打算,可如今,麵對親爹親娘的目光,她愣是沒辦法說出來。
可她的神情,已經出賣了一切。
杜夫人心中一驚,臉上一怒,用手指著她,“你怎麼能……”
杜莞絲說,“娘。”
杜夫人道,“彆喊我!”
杜莞絲眼眶一紅,杜作雲起身拉住自己夫人的手,把她拉到椅子裡坐下,又親手給她倒了一杯茶,讓她喝茶緩緩火氣。
杜作雲轉過身子,衝杜莞絲說,“你一直是個懂事的孩子,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做事也一向有分寸,所以打小爹和娘就給你絕對的自主,讓你選擇你自己喜歡的人生去走,你喜歡雲蘇,爹和娘一早就知道,雖然雲蘇一直對你沒那方麵的意思,都是你剃頭擔子一頭熱,可爹和娘從沒插過言,也沒乾預過,想著你自己的感情,那是要伴著你未來餘生的,隻要你能讓雲蘇點頭,我們巴不得你幸福,可這麼多年過去了,你與雲蘇早已不可能,後來你的人生裡出現了韓廖,不說你與他發生的那些之前的事,就說入雲城之後的這段日子,他對你如何,我們二老都看在眼裡,裝在心裡,是,你固執地認為他傷害過你,不願意邁出心檻去接受他,我們也依了你,沒強迫你與他怎麼著,可你不能因為一個男人的傷害就拉上自己一生去作賠,你覺得值得嗎?再者,爹娘把你辛苦養大,是要看你一生孤苦的嗎?你對得起爹娘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嗎?你口口聲聲說不喜歡韓廖,不願意嫁給他,可轉眼,你就拿一生去堵氣。”
杜莞絲張嘴道,“爹,我……”
杜作雲伸手打斷她,拉著杜夫人站起身,“你想一想爹娘,爹娘就你這一個女兒,如果你真不願意嫁給韓廖,我們也不勉強,但你不能誰也不嫁,得找個妥貼的人,等你想明白了再來找我們,想不明白,就一直跪著。”
這是杜作雲第一次對杜莞絲發火,也是第一次體罰她,卻這般重。
杜夫人拉拉他的袖子。
杜作雲看她一眼,示意她彆出聲。
杜夫人無奈。
杜作雲拉著杜夫人出門,對素音和薑小黛都耳提麵命一番,誰敢給杜莞絲放水,就不用再呆在杜府了。
素音和薑小黛一聽,哪裡還敢私下裡幫襯,眼睜睜看著杜莞絲跪著,就一直跪著。
素音擔憂地喊,“小姐。”
薑小黛也擔憂地喊,“小姐。”
杜莞絲說,“我沒事。”
素音勸道,“小姐就去跟老爺和夫人認個錯,韓公子對小姐的好我們都看在眼裡,小姐其實不討厭韓公子的,說這話小姐可能又不高興,可奴婢伺候小姐這麼多年了,小姐是喜是厭,奴婢還是能分辨出來的,既不討厭,小姐就嘗試著去接受。”
杜莞絲沒表現出不高興,淺淡地嗯了一聲。
素音見她聽得進勸,又道,“聖旨都下了,小姐可彆抗旨不尊啊。”
薑小黛也跟著勸,“聖旨雖然是老爺和夫人去向皇上求的,可這也是老爺和夫人為小姐著想才出此下策的,小姐千萬彆往心裡去,也不要埋怨老爺和夫人,小姐若真的一生孤苦,不說老爺和夫人心疼不依,就我跟素音,也不會依你的,韓公子這麼多年來陪伴著小姐,從他踏進瓊州,踏進宋府開始,他的眼裡心裡就全是小姐,這麼深沉的情意,小姐舍了真的很可惜,而這個世上,能像他這般幾年陪伴、無怨無悔、一心一意對待小姐的人,大概不會再有了。”
杜莞絲歎了一聲,對素音道,“你過來。”
素音走過去。
杜莞絲拉住她的手,站起來。
素音連忙扶著她,半晌後,遲疑地道,“小姐,你……”
杜莞絲跪了一會兒,雖然時間不長,可膝蓋有些疼,現在是秋季,衣服穿的不是很多,地麵又全是石板鋪的,她本就是嬌貴的千金小姐,就這一會兒的時間,膝蓋就疼的厲害,剛站起來,腿一軟,又跌了下去。
素音驚呼。
薑小黛嚇了一跳,“小姐!”
杜莞絲沒有摔下去,素音抱住了她,抱住後立馬問她,“小姐怎麼了?”
杜莞絲緊皺著眉心,“膝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