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音立馬說,“我看看。”
說著,就要把她抱出客廳,去臥室,給她察看,杜莞絲搖搖頭,阻止了她,“我能走的,沒事,先去我爹娘那裡。”
薑小黛蹙眉,“小姐能走嗎?”
杜莞絲忍著腿彎處的一陣麻疼,聲音淺淺地說,“能的。”
素音和薑小黛雙雙對視一眼,一人扶著她的一邊肩膀,把她半是扶半是架地挪到了杜作雲和杜夫人的院子裡,他二人沒睡,女兒還跪在堂屋門前呢,怎麼可能睡得著。
雖然杜作雲看似狠心,實則他是深知杜莞絲的性子。
他知道自己的女兒不會讓自己失望。
也知道不用太久,她就能選擇出一條對自己有利的路走。
果不其然,二老還沒喝完一杯茶,杜莞絲就進來了。
二老都往她身上看去。
杜作雲坐著沒動,杜夫人已經快一步站了起來,去扶杜莞絲,小心翼翼地把她扶到桌子邊上坐下來,問,“想通了?”
杜莞絲道,“爹娘的苦口婆心全是為女兒好,女兒若拒了,不孝不說,指不定真的就錯過了一段美好姻緣,雖然我一直想讓自己討厭韓廖,但其實我很清楚,我不討厭他。”
說著,抬眼看著杜夫人,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可又存在著猶豫,但最終,她還是說了,她說,“我一直抗拒他,不是因為討厭,而是因為害怕,我怕我真的會喜歡上他,或者說,愛上他。”
杜夫人聽著神情一怔。
杜作雲也沒想到能聽到杜莞絲的這一番肺腑之話。
當然,聽到杜莞絲這般說,二老都很驚喜,更多的,卻是欣慰。
杜作雲慈愛地問,“那你同意這門婚事了?”
杜莞絲手中依然拿著那張聖旨,她將聖旨抬了抬,“爹和娘都把聖旨搬出來了,我能違抗嗎?”
杜作雲道,“你若不願意,爹會再找皇上。”
杜莞絲說,“算了。”
她低頭把玩著那明黃色鑲龍的卷軸,想著宋繁花曾經在花村與她說的話,雖然宋繁花的話說的很隱晦,可她還是聽出來宋繁花想表達的強烈的意思,她說,你現在覺得痛苦的難以接受的事,也許明天,它會成為你的福報。
這其實就是在說韓廖。
宋繁花覺得,她未來的福報,是韓廖。
杜莞絲垂下長長的睫毛,她這一生,從來沒賭過,她不是賭徒,可她卻願意賭這一次,她說,“反正總要嫁人的,嫁給誰都是嫁。”
聽著像是破罐子破摔。
但其實,杜莞絲比任何人都清楚,她這一生,要麼不嫁,要嫁隻能嫁韓廖。
她一直把自己的貞潔看的很重。
而韓廖奪了她的第一次,不說他對她好,喜歡她了,就算他對她不好,不喜歡她,她要嫁人,也第一個選他。
杜作雲和杜夫人見杜莞絲的心終於定了下來,他們的心也跟著定了。
真是不當父母不知父母心,兒女的事情永遠是父母最操心的,尤其婚姻之事,這是關乎到往後一輩子幸福的,女兒嫁的不好,會苦一輩子,兒子娶的不好,會丟臉丟一輩子,所以,家有兒女的父母,誰不是一顆心掰成兩半的在用。
杜莞絲膝蓋疼,在讓二老放心之後她就回自己的院子裡用藥去了,杜夫人跟著過來,又連夜叫了大夫進府,等大夫給杜莞絲開了藥,又看著杜莞絲服下,杜夫人才離開。
第二天杜莞絲就請了一天假,沒去上朝,在家養膝蓋。
杜莞絲其實沒覺得有什麼,但杜作雲不讓她去,說朝會一站就站半天,膝蓋哪裡會受得住。
杜莞絲想想也是,就請了假。
韓廖在朝堂上沒看到杜莞絲,這一上午的朝會都不知道是怎麼過來的,隻知道結束的時候,滿大腦裡都是胡思亂想,朝會上的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下了朝,雲蘇把他喊到了禦書房,問他,“知道莞絲為什麼請假嗎?”
韓廖抿唇,說,“不知道。”
雲蘇道,“她受傷了,昨天杜作雲罰她跪了地,膝蓋疼,就沒來。”
韓廖一愣,頃刻間抬起頭來,眼中飛快地掠過擔憂,他再也留不住了,匆忙說了聲“我要去看看”就走了。
等禦書房的門關上,墨硯說,“看把韓少爺急的,他都忘記這裡是哪裡了,連跪安都沒有。”
雲蘇笑道,“他若不急,就算跪了安朕也會治他罪的。”
雷公公說,“莞絲小姐跟韓少爺成了親,這往後的日子,皇上就不必再操心了。”
雲蘇擱下手中的狼毫,目光望向窗戶外麵,透過遠遠的距離,看向那迎著秋風依舊綠的發亮的楓葉,他其實根本就沒操過杜莞絲的心,唯一一次插手她人生的事情就是保住那個孩子,結果,還是讓她不經意地弄掉了。
雲蘇抿了抿唇,收回視線,重新拿起狼毫的時候說,“幸好她不再折騰。”
說著,提筆開始批注奏折。
批了一會兒之後,他忽然抬頭問,“上次欽天監說的良辰吉日是哪一天了?”
墨硯道,“十月十八,快了,還有一個月。”
雲蘇唔一聲,點了點頭,繼續批奏折,落筆的時候他想,再堅持一個月,他就能再看到雲思宋了,而杜莞絲成親,宋繁花準是要來的,那麼,他也能看到她。
想到這裡,他提著筆的手都輕快了不少,連批奏折的進程都比以前快了一半。
韓廖從宮裡匆匆趕回,卻沒進長史府的院子,而是拍響了隔壁常令府的大門,來開門的家丁將門拉開,看到是他,客氣地喊了一聲韓少爺。
韓廖一心牽掛著杜莞絲,點頭應了一聲就抬步跨了進去,進去後就道,“我來看看你家小姐。”
昨天的賜婚聖旨整個常令府的人都知道,因為他們也跪著聽旨了。
而昨晚杜莞絲被罰跪的事,也在常令府傳開了。
家丁自然什麼都知道,很乾脆利落地把韓廖帶到了杜莞絲的院子。
素音和薑小黛都在近前伺候,杜夫人也呆在這個院裡沒走,韓廖一來,三個人就都走了出來。
韓廖向杜夫人請安,“伯母。”
杜夫人看著他,笑問,“罷朝了?”
韓廖道,“嗯。”
杜夫人又問,“來看莞絲?”
韓廖又嗯了一聲。
杜夫人挑眉,“知道她受了傷?”
韓廖抬頭看她一眼,又不動聲色地垂下,“知道。”
杜夫人笑著指了指一扇臥室的窗戶,“在裡麵躺著呢,大夫說沒什麼大礙,躺一天就沒事了,你進去看吧,我去遣人到長史府一趟,晚上喊你祖母和你弟弟過來吃飯。”
韓廖想問,喊他們來吃飯做什麼,但想到這般問太過怪異,就沒問,蹙著眉頭,先去看杜莞絲。
杜夫人把薑小黛和素音喊走了。
韓廖一顆心都掛在杜莞絲身上,也沒注意到這些。
他進屋,去臥室。
杜莞絲沒躺在床上,抱著一塊大軟枕,靠在臨窗的大炕上,炕下有微火,很暖,也很舒服,因為是在自己家裡,她穿的比較隨意,一件玫紅色的通體長裙,對襟處繡著青枝,紅色裙裡麵有一層白色加裡,她躺在那裡,黑發垂墜,從青枝紋的襟口一直逶迤著拖向腰肢,然後順著細軟的要滑入床鋪,堆成烏絲雪,她的左手邊擺了兩本公文書,右手裡拿著一本竹皮的文本在看,曬著從窗戶外麵照進來的陽光,愜意慵懶之極。
原本韓廖擔心死了,急匆匆地奔進來,可剛進門口,迎麵就撞上這一幕美景,他霎時一愣。
他原以為杜莞絲在床上,他得過了屏風才能看見。
可此刻,美景就在眼前。
韓廖伸手扶住門,一瞬不瞬地看著眼前的女子。
曾幾何時,她在畫裡,在他的夢裡。
曾幾何時,她在眼前,在他手邊。
曾幾何時,他們也合二為一過,親密地接觸過。
曾幾何時,她絕情過,他彷徨過。
而今,她依舊是她,他卻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了,放在心裡念,看在眼前想,丟了會讓自己靈魂都失去。
韓廖手指緊了緊,半晌後,緩緩鬆開,抬步走了過來。
杜莞絲聽到腳步聲,抬頭望一眼,看到是他,眉梢一挑,似乎有點兒意外,卻又好像並不意外,合上手上的書,問他,“下朝了?”
這一句問,一下子就讓韓廖往前走的步子給頓住了。
他看著她,心腔在一點一點的雀躍。
這好像是一個妻子在對一個丈夫說的話,當然,剛剛杜夫人在院子裡也問守過他這話,可杜莞絲一開口,意味就完全不同了。
韓廖抑製住心底裡的天馬行空以及自我好感,走到榻前,看著她,在她臉上凝視了很久,這才轉向她平放在榻上的腿以及那被裙子擋住的膝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