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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莞絲見韓廖直直地盯著她的腿看,大概猜到他是為什麼而來了,她說,“已經沒事了。”
韓廖問,“杜伯父為什麼要罰你跪地?”
杜莞絲看他一眼,默默地抿了抿唇,視線落在窗台前隨著秋風而輕微飄蕩的花色簾子上,輕淺地說,“沒為什麼,當子女的犯了錯,身為父母,教育是應該的。”
韓廖才不信她的這個鬼理由,朝榻上一坐,近距離地看著眼前這個美麗的女子,低聲說,“難道不是因為你不想嫁給我,他卻非要讓你嫁,進而惹惱了他,才讓他罰的你?”
杜莞絲一愣,回頭看著他說,“不是。”
韓廖幽幽地歎道,“你不用騙我,我知道,你不想嫁我。”
他的目光又落在她的膝蓋上,眸底的心疼很明顯,頓了頓,艱難地說,“莞絲,我不想你因為這個婚事而受到任何傷害,你若真不想嫁我,那就不要勉強,這聖旨的事兒我真的不知情,等會兒我去找皇上說,就算抗旨,也是我來抗,不會牽扯到你。”
杜莞絲斜他,“沒讓你去抗旨。”
韓廖愣住,狹長的桃花眼裡存了些許不解和疑惑,但在那不解和疑惑裡,又夾雜著一點點的虛無的希冀,他咽了咽喉嚨,輕聲問,“不讓我抗旨,難道你想依據旨意嫁給我?”
杜莞絲道,“嗯。”
韓廖覺得自己幻聽了,肯定幻聽了,剛莞絲說了嗯。
嗯?
韓廖垂在榻下的手在大腿上狠狠地揪了一下,疼,很疼,那就是真的,他沒做夢,杜莞絲真的說了嗯,嗯的意思就是同意吧?
杜莞絲同意了要嫁他。
韓廖覺得幸福來的太快太突然,一下子有點兒接受不來,他深深吸一口氣,拚命抑製住心底那股由然而生的喜悅,又確定一遍,問,“你剛說,你要嫁給我?”
杜莞絲挑眉,“我說的不夠清楚?”
韓廖道,“不。”他有點兒語無倫次,“是我覺得太不可思議。”看著她,手指握了握,伸出手,將她露在陽光下雪白的小手握住。
杜莞絲頓了一下,眼睛看向他。
韓廖也看著她,在她清澈灼灼的目光裡,他沒有縮開,反而握緊了,見杜莞絲沒甩開,也沒有掙紮,他忽然就笑了,身子坐起,一把將她抱起,在她的驚呼聲裡將她抱出了榻麵,自己斜歪在那個大靠枕上,讓杜莞絲躺在他的懷裡。
他的胳膊穿過她的腰,在前麵與她十指相扣。
迎著秋風,迎著陽光,他的笑容綻放在臉上,閃耀在眸中,他擁著她,看著窗外的景色,低低地說,“莞絲,我好高興。”
杜莞絲蹙眉,“鬆開,還沒成親呢,你彆對我動手動腳。”
韓廖不想鬆,他有多久沒有抱她了?一年?兩年?三年?沒有心愛的女人體會不到這種孤苦的滋味,有了心愛的女人卻隻能看不能碰的滋味更不好受,可他硬是承受了這麼多年,如今,他終於等到了她的點頭,守來了自己的春天,他怎麼能不興奮不高興不激動?
他何止想抱她,更想吻她。
可韓廖也知道,不能操之過急,不然杜莞絲又該惱他了。
韓廖不甘不願地鬆開手,看著杜莞絲從他身上下去,又下了榻,他也跟著下榻,他剛沒脫鞋子,就直接下來,可杜莞絲是脫了鞋子的,她還在低頭穿鞋子。
韓廖想蹲下去幫她穿,但又不敢表現的太冒失,隻能站在一邊兒看著她穿。
等杜莞絲將鞋子穿好了,韓廖問她,“是要出去走走嗎?”
杜莞絲伸手將榻上的公文拿起來,向他伸了伸,說,“我去看公文,你沒事兒的話就回去吧。”
韓廖一腔熱血瞬間被擊的粉身碎骨,他本來還想著她若出去逛,他正好能夠護花使者一下,看來,沒機會了。
韓廖瞪了一眼那些公文,心裡很不是滋味地想,雲蘇乾嘛要給她封個女官,還是個掌實權的,給個虛頭不就行了嘛,這有了權,有了官坻,事兒哪能不多的?這還沒結婚呢,結婚後杜莞絲一心撲在工作上,冷落他了怎麼辦?
韓廖一想到未來杜莞絲隻顧著工作不顧他,這心就拔涼拔涼的。
杜莞絲不知道韓廖此刻心裡麵的小九九,就算知道她也不會管,她說完就走了。
杜莞絲的官不大,從五品的,但切切實實掌了五品官印,又有正兒八經的官坻,新王朝剛立,事兒確實很多,她要忙的也很多。
杜莞絲離開後韓廖就回了長史府。
一回去韓老太太就對他說,“剛杜府來人了,要祖母和你弟弟晚上一起去杜府吃飯。”
韓廖眉眼歡樂地笑道,“那就去吧。”
韓老太太看著他,“你是從杜府出來的?”
韓廖還是笑,“嗯。”
韓老太太見自己的大孫子像朵張開的太陽花,笑得春風明媚,她也跟著笑了,拐杖在手中轉了轉,問他,“杜莞絲答應嫁你了?”
韓廖一眨眼,“祖母怎麼知道?”
韓老太太道,“看你樣子就知道了,笑成這樣,不是這件喜事才怪了。”
韓廖咧嘴笑開,“剛莞絲親口說的,說會嫁給我。”
韓老太太見他一副魂都被勾去的樣子,閉了閉眼,站起身,進了屋。
韓廖笑著回了自己的院子。
到了晚上,三個人就去隔壁吃飯了。
說是吃飯,其實是兩家人坐下來,商量韓廖和杜莞絲的大婚之事,成親的日子是十月十八,還有一個月的時間,趕製新服或是準備聘禮都來得及,杜作雲、杜夫人、杜莞絲、韓老太太、韓廖、韓稹都坐在飯桌上,七嘴八舌地說著這件事,從聘禮開始,到下發喜貼,備酒席、宴桌,以及喜慶采辦之事,從頭到尾,全部議論好之後,晚飯也將近吃罷。
韓老太太取出帕子擦了擦嘴,對杜作雲和杜夫人說,“我們韓府是從衡州來的,成親講究十八擔聘禮,這樣好了,聘禮備雙份,按衡州的習俗備一份,再按你們瓊州的習俗備一份。”
杜作雲道,“不用這麼破費。”
韓老太太道,“怎麼就叫破費了,反正這聘禮下給了你們,到時候不還要隨著莞絲一起進入韓家?所以,不破費的,再者,我大孫子能娶到你們家姑娘,破費一點兒也是應該的。”
杜作雲覺得這個韓老太太太會說,索性就不吭聲了。
杜夫人笑著道,“既然老太太都這般說了,那就這般辦吧。”
韓老太太點點頭,朝杜莞絲問她還有彆的要求沒有,杜莞絲搖頭說沒有,韓老太太就收起帕子,端起手邊的漱口杯漱了幾口水,這才放下杯子,任由下人們端去倒了,她拿著拐杖站起身,說,“時間不早了,今天這飯吃的很飽,我慢慢走回去。”
杜夫人立馬喊人去送。
韓稹站起身,說,“我跟我祖母一起回,不用喊人了。”
這是客氣話,杜夫人當然不會傻的真不叫人,就喊了薑小黛,去送客。
韓廖慢條斯理地將嘴角的油漬擦掉,也漱了口,站起身,向杜作雲、杜夫人還有杜莞絲辭彆,跟著韓老太太離開了。
第二天兩方長輩就忙開了,找裁縫的找裁縫,請人寫貼子的寫貼子,出門備禮的備禮,總之,兩家忙的熱火朝天。
而當事人的韓廖和杜莞絲成天忙著公事,倒沒見有什麼不同。
喜貼發出去後,不足十天,宋繁花就收到了。
宋繁花翻開貼子,看著裡麵的內容,大啊一聲。
正在跟段悅玩的不亦樂乎的段蕭聽到她的這一聲啊叫,立馬將女兒從脖子上抱下來,走過來,問她,“怎麼了?”
宋繁花將貼子揚了揚,笑說,“韓廖跟杜莞絲要成親啦!”
段蕭笑道,“是嗎?”
他將女兒抱在懷裡,坐在宋繁花窩著的那個榻上。
榻是棕木所製,是段蕭親自做的,下麵鋪著他親自獵來的野貂毛,上麵又鋪了一層軟麵緞,舒適保暖,軟絨絨的,一坐下去或是一躺下去,就覺得自己臥在了雲上。
他們現在住在陵山的木屋裡,這個時候是秋季,陵山很美麗,櫻花林的櫻花一直在開著,其實櫻花開放的季節是春季,但陵山地底溫泉濃厚,天然溫泉到處都有,住時間久了,段蕭在木屋旁邊也發現了一處天然溫泉,而這個長榻就擺在溫泉旁邊,遠有景,近有霧,天上白雲一簇一簇,藍天翻騰間,一行又一行的白鷺優美的滑過。
宋繁花散著烏黑的長發,慵懶地躺著,此刻半支著腰身,黃色裙擺被她臥榻的身子扯出慵懶的淩亂美。
段蕭看她一眼,低頭在她額頭吻了一下,接過她手中的信,拿在眼前看。
看罷,他說,“成親的日子在十月十八,還有二十天。”
宋繁花支著下巴,笑道,“二十天趕到京城,足夠了!”
段蕭道,“是足夠了。”
他將信合起來,揚聲喊,“無方!”
無方在遠處的空地上教段衡、段華還有許謙懷練武,當然,除了無方外,夜辰也在,還有沈九、七非。
夜不鳴和飛天貓時常不在眼前,負責來往山間的采購之事。
張三牙負責安全問題。
段衡、段華還有許謙懷的師傅,目前就是無方、夜辰、沈九和七非。
無方和沈九使劍,夜辰和七非用刀,這四人,不管是劍法還是刀法,隨便一個拎出去,那都能在江湖上掀起一場駭然風暴,所以,有他四人教習,足夠了!
有時候遇到段蕭有空,也會教他們幾招。
無方聽到段蕭喊他,將劍甩給段衡,走過來,喊一聲,“少爺。”
段蕭把信遞給他,“看一看,然後去準備。”
無方將信接過來,展開,放在眼前看,看罷,他一愣,跟宋繁花一樣的反應過激,也低啊了一聲,笑道,“韓少爺可真能耐。”
段蕭抿了抿唇,笑著將女兒抱到身前,手指頭揉了揉她的臉,問她,“想不想去京城看看?”
段悅眨巴著那雙水靈靈的葡萄大眼,跟宋繁花九成以上相似度的肥嘟嘟的肉臉一片迷茫,稚嫩幼紅的唇嘟了嘟,軟糯糯地、口齒不清地道,“京城好玩嗎?”
段蕭道,“好玩。”
段悅就道,“那我要去。”又轉頭看向宋繁花,問她,“娘去嗎?”
宋繁花問,“你想讓娘去嗎?”
段悅道,“想。”
宋繁花支著下巴作思考狀,“你晚上獨立一點兒,不要纏著你爹睡覺了,娘就陪你一起去,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