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錯!
呂止言沒見過秦陌,在昏迷之前隻聽過其名,名聲很響亮,人長的怎麼樣壓根不知道,如今看到了,心裡就產生了危機感。
秦陌長的不算是英俊的,可很有男色氣,劍眉、冷眸、鷹眼,雖坐在這裡談笑風聲,可抬頭間那股常年浸潤兵刃的戾氣依舊會隨著他的肢體動作而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不怒自威,頗有氣勢。
呂止言垂了垂眸,想到那天宋昭昭提到秦陌時的樣子,他伸手揉了一下眉尖。
他有點害怕,是不是晚了一步,就晚了一輩子。
等吃罷飯,他就先離了宮。
他今天剛被封官,暫時還沒公務,常侍府也還沒批下來,他就先回宋府。
宋昭昭在陪著戚煙一起照顧宋運,陪宋運玩,如今這幾個兄妹中,宋世賢成親了,宋清嬌成親了,宋明慧成親了,宋明豔成親了,宋繁花也成親了,唯獨宋昭昭,還單著。
院子裡人不少,戚煙背著所有人,悄聲問宋昭昭,“這麼多年了,你都沒有看對眼的人?”
宋昭昭聽著愣了一下,隨即頓了頓,搖搖頭。
戚煙依舊小著聲音,“之前在衡州,你跟呂止言不是挺好的嗎?他原先昏迷,你也去照顧他了,如今他醒了,你不樂意了?”
宋昭昭不知道要怎麼說,她對呂止言確實有感情,但那感情,她一開始認為是愛情,後來呂止言離開衡州,回了京,她並沒有像思念愛人一般的思念他,相反,隨著離開的時間漸長,她好像把他都淡忘了。
真正愛一個人,分開越久,思念會倍增,萬不會淡化。
宋昭昭想,她可能不愛呂止言,那個時候依賴他,應該隻是尋求他給予的溫暖和關愛。
可聽到他可能永遠醒不來的消息,她還是心口揪了一下。
為什麼呢?
宋昭昭自己也想不明白。
宋昭昭蹙著眉頭,看著戚煙。
不遠處,小翠和王姨還有另外兩個宋府裡的婢女在陪宋運玩舉高高遊戲,宋運咯咯咯的直笑,笑聲清脆又歡樂,染的這一方小院也歡樂了起來。
宋昭昭緩開眉頭,思忖了片刻後說,“大嫂,我現在拿呂止言當朋友,其他的,沒有再去想過。”
戚煙睜著眼在她的臉上打量了一會兒,末了,笑道,“你彆怪我嘴長啊。”
宋昭昭道,“不會。”她看她一眼,說,“是大哥讓你問的吧?”
戚煙低咳一聲。
宋昭昭笑道,“現在姐姐們還有六妹妹成親的成親,生子的生子,好像這一大家子人,就隻剩下了我還沒有歸屬,大哥關心也很正常,可能還有姐姐們和六妹的關心在裡麵,但這感情的事兒,我也捉不準,所以,沒辦法給你們一個踏實回信。”
戚煙道,“你大哥確實在昨晚跟我說了,讓我今天來問問你,不過,沒有給你增加壓力的意思。”頓了頓,又道,“他其實是擔心。”
宋昭昭一愣,問,“大哥擔心什麼?”
戚煙輕掀眼皮看了她一眼,幽幽地說,“你大哥擔心你會看上秦陌。”
宋昭昭越發一愣。
戚煙道,“你不知道吧?那天秦陌把你送回來,臨走前看你的一眼,一直讓你大哥很介意,隻是他沒對你說,你大哥不會讓你嫁給秦陌的。”
秦陌把宋昭昭送回府的那天,宋府的人都在。
雖然當時因為段蕭與宋繁花的關係,宋府的人對秦陌是一種生疏的敵視,但宋繁花說過,恩是恩,仇是仇,各算各的,念著秦陌救了宋昭昭一命的份上,宋世賢盛宴款待了他。
但也隻是款待,秦陌可能也看出來這一家人並不怎麼歡迎他,吃罷飯,又看了宋昭昭一眼,就走了。
那之後,秦陌再也沒有出現過在宋府人麵前,也沒出現在宋昭昭麵前。
直到新京都確立,新帝登基,全國官員陸續搬入京城,秦陌才出現在了宋世賢的麵前。
救命之恩宋世賢還是念著的,平時對秦陌也很客氣,段蕭與宋繁花如今也活的逍遙快樂,不再去拿那些不相關的人影響他們的生活,所以,宋世賢也不再拿敵視的心去看待秦陌,但不敵視,不代表就接受。
感謝他的救命之恩,不代表著就願意把宋昭昭許配給他。
在宋世賢的心裡,宋昭昭的良配永遠不可能是秦陌,可以是呂止言,也可以是其他人,就是不能是秦陌。
但宋昭昭心裡是怎麼想的宋世賢不知道,以前呂止言沒醒,宋世賢也不知道他還能不能醒,就不管宋昭昭感情上的事。
可現在呂止言醒了,他就不得不管一管了。
對這個妹妹,宋世賢心中有愧,更有責備,她未來人生的另一半,他一定要給她把關把緊了。
呂止言回到宋府,跟家丁打聽了宋昭昭所在的地方後就來了,然後就聽到了她那句,“我現在拿呂止言當朋友。”
朋友?
呂止言心想,果然晚了一步嗎?
可聽到後麵,聽到戚煙說,“你大哥不會讓你嫁給秦陌的。”他又鬆一口氣。
而在那句話之後,宋昭昭顯然有點兒吃驚,漂亮的眼睛微微大睜,用著哭笑不得的語氣說,“不用大哥警告我也不會嫁給秦陌的,我怎麼可能會嫁給他啊,不可能的。”
呂止言聽到這句話,原本灰黯下去的心又重新煥發了光彩,他理理頭發,整了整衣服,抬步欲要進去,可想到他剛剛偷聽了院中人的談話,這麼進去,是不是會引起她們的懷疑?
呂止言躊躇遲疑,頓了頓,終是轉身離開,回了自己暫時住的另一個小院。
下午,宋世賢從宮中回來,恭賀他加官進朝,晚上,宋世賢就在外麵訂了酒席,給呂止言慶祝。
第二天常侍府的院子批了下來,好巧不巧,在秦陌隔壁的隔壁,而秦陌的隔壁是張施義,如此一來,張施義就與秦陌和呂止言為鄰了。
新鄰居入府,秦陌和張施義都上門去道一句喜,如此就留下來用飯。
又隔兩天,常侍府內的丫環傭人齊全了,倒不再冷清,宋世賢常來躥門,韓廖也來,張施義也來,韓稹很少來,秦陌也去的不頻繁,偶爾杜莞絲和宋昭昭也會來,戚煙也會抱著宋運走門躥巷,過府一坐。
如此平靜地度過一個月,迎來雲京城中的第一個春節。
各家各戶張燈結彩,雲京城中的八條主大街,八道街門以及內外兩城牆到處都掛著宮廷式的花燈,氣派的骨架,豔麗的色澤,華貴的絹紗,充滿濃鬱風情的大紅中國結,彰顯出博大雍容的宮廷之威。
宋府老早就在門外掛了大紅燈籠,又貼了對聯。
三十這天,全家人都到齊了,就是宋陽和方意瑤以及霍海也來京城過年,宋明慧帶著陳易、陳大娘、冬嚴也來了,宋清嬌和嶽文成也來了,宋明豔和葉知秋也來了,還有葉一寒,唯獨宋繁花和段蕭沒來。
夜辰和無方進了京,送段衡和許謙懷入宮。
回頭就去宋府,送了年貨。
宋世賢看著那些年貨,問,“六妹跟段蕭不回來了?”
無方道,“容莊主留少爺和少夫人在翠雪山莊過年,少爺和少夫人推辭不掉,今年就不來了。”
宋世賢很遺憾,但也沒辦法。
宋陽拍拍他肩膀,笑著說,“不能回就算了,段蕭的爹娘都不在,容恒就相當於他爹了,爹留兒過年,哪有兒子拒絕的?等年過罷,十五節氣的時候我也去趟翠雪山莊,跟容恒喝兩杯,順便看看他們,你就彆介意了。”
宋世賢點點頭。
方意瑤笑說,“這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啊,以前小六可是很念家的。”
宋明慧道,“就算不嫁,長大了性子也會野的。”
方意瑤道,“也是。”隨即就笑了起來,招呼一大家子人吃團圓飯。
既然夜辰和無方也來了,那自然一起吃飯。
而在這邊人和樂融融地吃著年夜飯的時候,蘇進的天子少府也一片人聲鼎沸,蘇子斌來了,蘇昱來了,蘇墨來了,雲蘇來了,秦暮雪來了,秦陌來了,蘇八公也來了,還有玉南王,風澤,風櫻,玉香,玉溪山,還有林新竹和林哲濤。
這一大家子人真不少,完全不輸於宋府的熱鬨。
蘇八公在雲蘇登基又跟著他遊了一圈全國,親眼目睹了天子江山後就回了瓊州。
他老了,不再陪著年輕人折騰。
江山是他們的,未來也是他們的,他的根在瓊州,他自然會瓊州紮根。
隻不過,一個人寂寞的時候,他就想到了他還有一個孫女得找,索性就帶著郭力和隱風去了燕洲玉府。
這一去,就賴在玉府不走了。
玉南王早已經知道玉香當年的事,也知道風澤和風櫻是蘇項的孩子,蘇八公找來,情理之中。
林新竹看到雲蘇,高興地走上去,衝他行禮,“王……不,現在該叫皇上了。”
雲蘇看著他,月華俊美的臉上是重逢時的喜悅,眼前的男人,沒了痛失玉裳時的頹靡,沒有守在九王府那幾年的辛勞,沒有玉刹閣那時的癲瘋失心,沒有了傷,沒有了痛,眼神眉眼間是一種大浪淘沙過燼後的平靜。
雲蘇很高興,淌過泥濘的人,知道如何不再讓人生布滿泥濘。
雲蘇說,“今天是家宴,不必拘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