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新竹笑著說,“是。”
雲蘇指了指身邊的椅子,讓他坐。
林新竹坐了。
雲蘇問他最近過的怎麼樣,林新竹說挺好,說這挺好二字的時候,他眼中是真誠的情意,並不虛假。
雲蘇跟他不是旁人,也不忌諱某些話題,就聊到玉裳。
以前隻要一提到玉裳,林新竹必然會痛苦萬分,會失控,可如今,提到這個名字,林新竹眸底平平靜靜,任何風浪都沒掀。
他說,“我雖然沒與玉裳成親,可現在,我住在她的家裡,住在她曾經住過的院子裡,看著她曾經看過的景致,喝著她曾經喝過的水,孝敬著她最愛的家人,我已經很知足,很開心了。”
雲蘇道,“你能走出來,我也很開心,但你若能來我身邊,我更開心。”
林新竹倏然一怔,側頭看他。
雲蘇也看著他,慢慢說道,“你不想來就算了,我隻是說說。”
林新竹道,“沒有不想,我以為你不會開這個口。”
雲蘇挑了挑眉,笑說,“因為你覺得我不舍得打破你的夢嗎?”他低喃道,“你都已經走出來了,何嘗會再虛構不切實際的夢,我如今看你很清醒,所以就開口了。”
林新竹摸了摸頭,笑道,“還是你最懂我。”
雲蘇笑著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然後說,“宮裡缺個禁軍統領,你來做吧。”
林新竹單膝往地一跪,應道,“是。”
雲蘇將他拉起來,二人又聊起宮中的一些事,當然,雲蘇跟林新竹不是旁人,林新竹跟他自也不是旁人,什麼話都敢聊,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後宮納妃一事,雲蘇輕咳一聲,雙腿交疊著傾身端了一杯茶來,抿在唇下喝,喝罷他說,“暫時沒那打算,國事都頭疼不完,哪還有心情去想那些。”
林新竹笑了笑,哦了一聲,這個話題就掀過篇兒了。
風澤和風櫻原是隨著風香亭的姓來的,後來回歸燕洲玉府,就隨了玉府的姓,蘇八公已經認回了風澤,風澤不得已,被蘇八公強彆著冠上了蘇,如今就叫蘇澤了。
但風櫻的姓隨了玉,叫玉櫻。
不過,真正叫起來的時候,怎麼順口就怎麼叫,玉香喊習慣了,每次還是風澤風櫻的叫,玉南王和玉溪山就是玉澤和玉櫻的叫,而蘇八公就直接叫蘇澤和蘇櫻,這不倫不類的喊法真叫人啼笑皆非。
不過,啼笑皆非中皆大歡喜,也沒人去在意了。
隻是當事人的風澤和風櫻有點欲哭無淚,一下子安插三個姓,真是奇葩,可也沒辦法,都是長輩,見他們喊的那般歡喜,他二人也隻有認了。
風櫻與宋繁花結義了姐妹,進京過年,自要去宋府走一趟。
這一趟誰都沒跟,就劉大刀和劉寶米這對活寶兄妹跟著,帶了年禮,進了府門,沒見到宋繁花,風櫻挺失望。
當聽到宋陽夫婦說等過罷年,十五節氣趕到翠雪山莊去的時候,風櫻立刻說她也要去,宋陽夫婦同意了。
晚上,吃罷飯,各家各戶的人都三三兩兩或是一堆窩地出門,去看花燈,去賞雜技,去遊船唱歌,去約會,去放鞭炮,去放煙花。
璀璨的煙花讓這片天空變得越發美麗起來,新年很美,美的如癡如醉。
而人,也很美,美的撓心撓肺。
宋府這麼有錢,過年自然主子下人們全都添了新衣。
宋昭昭今日穿的就是全新的裳裙,但因雲城較冷,這裳裙就加了棉,外麵又套了短帛棉襖,外又披了一件紫色的狐裘大衣,盈盈一站,青風卷袖,紫裘飄搖,宛若雪中花精。
呂止言是在宋府蹭的年夜飯,吃罷,他就將宋昭昭堵在了燈籠涉及不到的一處偏僻的長廊上,手臂抵在她身後的牆上,俯身望她。
宋昭昭蹙眉,“你讓開。”
呂止言維持著凝望她的姿勢沒變,聲音低沉地問,“你要上哪兒去?這條路不是回你院子的路。”
宋昭昭道,“出去轉轉。”
呂止言說,“我陪你。”
宋昭昭說,“不用。”抬頭看他一眼,又道,“你不上萬青寺一趟嗎?今天是大年三十,呂如寧肯定希望你去的。”
呂止言說,“今晚不去,明天去。”
宋昭昭哦了一聲。
呂止言往她臉上掃一眼,又慢慢往下,看向她垂放在身體兩側的手,又往她後麵看了一眼春景和春香,終是克製著自己,沒把手伸過去攥住她的。
他站直身子,對她道,“走吧。”
宋昭昭納悶,“上哪兒?”
呂止言說,“出去看花燈,看完花燈我們去放煙花,放完煙花你想上船瀏覽夜色二城的話我們就去,或許,還能聽到優美的歌聲,楓林渡這個時候開放了登城觀景台,我們也去觀景台縱覽一下紅楓相映的年夜燈火。”
宋昭昭睃他一眼,笑道,“你可真會計劃。”
呂止言輕笑道,“因為這天想帶你去,自不敢馬虎。”
宋昭昭沒應這句話,抬步往前走。
呂止言跟上。
二人出了府,一路走著,並不坐馬車,大街上熱鬨之極,除了大人們外,就是放飛的小孩們,把街道都占為自己的山頭了,瘋的不亦樂乎。
呂止言和宋昭昭就穿插在這樣的熱鬨裡,一邊走著一邊看著沿街的風景一邊聊天。
到了環城河,二人駐足,看著上萬隻的花燈飄遊在河麵上,與徐徐開過來的船舫交相輝映。
頭頂煙花如墜入凡間的彩虹,底下河燈如縱入大海裡的帆舟,你在天上開,我在水中遊,而站在河邊的二人,一人青淩狐裘,一人貴紫狐裘,相偕而立,笑容綻放在彼此的臉上,讓坐在船舫窗口邊,聽著歌女唱歌的秦陌眉頭皺了皺。
他將酒杯擱下來,起身。
莫誌德立馬問,“將軍要去哪兒?”
秦陌道,“我最討厭聽歌了,你們偏要拉我來聽,我出去走走。”
司三笑道,“你喜歡聽劍聲,那讓她們舞劍吧?”
秦陌道,“我這會兒也不想聽劍聲。”
衛炎說,“那要不要去放煙花?”
一群十三飛騎的組長們額頭統一的冒出黑線,楚木說,“你真是惡趣味,大老爺們的,放什麼煙花?”
司三摸著下巴笑道,“這主意不錯,反正歌都聽了,放煙花怎麼了?”說著,站起身,推搡著一眾人,“走走走走,放煙花去,打打殺殺那麼多年,咱也享受一下正常人的生活啊!”
眾人被他一個一個地拎起,瞪了他一眼,還是有秩序地下了船舫。
秦陌也下來了,等下來,往剛剛宋昭昭站的地方看了一眼,人已經不在了。
秦陌麵無表情地收回視線,跟著兄弟們去放煙花了。
放煙花的時候,還是碰到了宋昭昭,她站在呂止言身邊,正在商販的鋪子前挑選著煙花,秦陌抿了抿唇,也走了過去。
宋昭昭選了一款花形比較好看的煙花筒,剛伸手要去拿,結果被人捷足先登了。
一個男人拿起那煙花筒,衝老板說,“這個我全買了,多少錢?”
宋昭昭不悅地抬臉,要看看是誰搶她的煙花,這一看,眸底一驚,很快她就喊道,“秦公子。”
秦陌看她一眼。
呂止言對秦陌說,“那是昭昭喜歡的,你能不能彆搶?”
秦陌笑著說,“我也喜歡。”
呂止言眯眼,這句話,話中有話。
秦陌在老板報了價錢後就向後揮了一下手,莫誌德立馬掏了銀票,遞給老板,然後,十三飛騎的十二個人就把這一款的所有煙花筒都抱走了。
抱走前秦陌又將其他鋪子的同款煙花筒也買完了,有遊人看他一個人購了那麼多煙花,他們想買就買不到了,就向他借買,說他一個人也放不了這麼多,可秦陌指了指那十二個人,說,“我一個人是放不完,可我有這麼多兄弟呢,他們都要放,這點還不夠。”
眾遊人一噎,訕訕地退去了。
秦陌讓莫誌德他們把煙花擺成一層又一層的心的形狀,足足擺了八層,幾乎把麵前的空地都擺滿了,擺滿後他就讓那十二個人點火,火點上,嘭嘭嘭,接連不斷的聲音在天空炸響,隨即變成汪洋的彩雲,簇簇疊著簇簇,消散再綻開,如此反複,一直持續很久。
這引來了許多遊人們的驚呼,紛紛張大了嘴巴,看著天空上那聚朵而成的心。
秦陌背手站著,隨著一顆心落下,另一顆心升起的時候,他默默地想,在萬紫詫紅裡為你綻放的心,不知你可明白。
宋昭昭其實不大明白,她就覺得秦陌閒的無聊,那款煙花雖然美,可不是自己親手放的啊,煙花隻有自己親手放了才能感覺到它真正的美。
八顆心炸眼間絢爛完,秦陌沒看宋昭昭,轉身上了楓林渡上方的觀景台,坐在觀景台的避風椅上,他伸長了雙腿,悠然垂目,看著下麵的人群。
司三提了一壺酒過來,給他倒一杯,嘖嘖笑道,“放了八顆心呢,二爺,你這是在向誰表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