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熱水準備得有些久。
等下人們再將浴桶抬上來的時候,那準備的熱水已經不單單隻是“水”那麼簡單了。
望著那一盆冒著熱氣,浮著各類止血消炎的藥材,已然呈現出棕褐色的藥水,唐今默然片刻,也還是坦然接受了。
一身中藥味那也比一身餿味好。
薛忱幫她將唐府裡拿來的衣服掛在屏風上,“都是從你屋裡拿的……彆的我怕你穿不慣。”
唐今撥了撥浴桶中的藥水,不置可否。
囚服都已經穿過了,還能有什麼穿不慣的呢。
她沒有說話,薛忱便也沒有再說。
兩人沉默地站在浴桶前,等了好一會,唐今終是擰起眉頭,疑惑地掃向旁邊那還站在原不動的薛忱,“還不走?”
薛忱:“……哦。”
青年這才反應過來什麼,像是隻呆頭鵝一樣僵硬地轉過身,離開了房間。
聽見那穩穩當當的一聲關門聲,唐今這才解開了身上那件肮臟的囚服,坐進了浴桶裡。
即便加了不少消炎止疼的藥材,身上那些露出血肉的傷口在接觸到熱水的那一刻,還是傳來了些許痛意。
唐今靠在浴桶裡,慢慢擦拭著一縷發絲上的汙漬。
疼痛對於她而言其實並不是什麼值得在意的事情,但忍受疼痛,就應該得到回報。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疼也疼了,最後卻還落得個滿盤皆輸。
如果沒有孔彌遠和薛忱這兩個意外,她這一次,就已經要被送上斷頭台了。
是在這個世界裡過得太安穩,所以把警惕心也丟了嗎。
……
這次任務的委托者並非原身——唐父唐母在回京之時遭遇流民暴亂,意外身亡,隻留下一個剛出世的嬰兒被送回唐家。
但其實,唐母當時在驚慌之中生下來的孩子,是一個早已斷絕了氣息的死胎。
任務的委托者是一名和唐父唐母一起死在流民暴亂之中的女醫。
女醫也是世家出身,隻是後來家道中落,她才淪落鄉間,成了一名醫者。早年間女醫其實想入學堂做一名教書人,她的學識不比那鄉間學堂裡的任何一個夫子差,可卻沒有任何一個學堂願意收她。
隻因她是女子。
她也不甘心,索性先做了女醫,借著走方治人的機會,遊遍大江南北,尋求一個向上的機會。
隻可惜的是,不論她的才華有多優秀,最後得到的結果卻永遠隻是拒絕——也曾有一名大官看重她的才華,願意收她做自己門下謀士。
可她還沒來得及高興,對方就提出要納她為妾。
美其名曰,如此更名正言順。
女醫當然是毫不猶豫地跑了。
她走走停停,就這麼走去了大半生。可最終她卻還是沒能得到她想要的機會。最後,甚至還死於一場因無能貪官而引發的流民暴亂之中。
她如何能甘心呢。
隻是她這一生已然如此了,再多的不甘隻能結束在這裡。
她唯一的執念,隻是希望有人能夠開辟一個女子也能為官的王朝,不要讓更多像她一樣的後來者們,落得和她一樣求路無門的結局。
【任務:開辟女子也能為官的王朝。】
唐今來到這個世界後,原本是想附身在委托者身上的,但這個想法很快就被打消了。
委托者的屍首早已在流民暴亂之中被毀,最終,唐今隻能就近選擇了一個還被侍衛護著的,實則早已死去多時的嬰兒作為載體。
想要改變一個朝代的體製,最快的方式還是站上高位,成為掌權之人。
誤打誤撞成為當朝宰相之嫡孫,確實給她帶來了不少便利。
早些年裡,其實唐今也試圖改變唐祖父的想法,直接從唐祖父就著手提高女子地位。
隻可惜,唐祖父雖然願意為她鋪路,卻並不看好其他的女子,也從沒想過改製。
最後,唐今也隻能自己親自來了。
入朝為官,成為上位者,再動手改革,濟弱扶傾,兼濟天下。
這本是她原本打算好要走的路。
原本一切也都照著計劃在按部就班地往前走。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