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話題實在有些沉重，不僅趙雲稷好半出話來，就連那個插話的年輕人也變得異常沉默。
蒼耳有些惴惴。
她是不是一不小心……戳中了某些人的傷疤了啊？
這些年來，為了自己的安全著想，她一直秉持著“將低調進行到底”的人生理念，絕不做任何出風頭的事情。
所以儘管她對很多事物的看法都與這個時代的人不一樣，但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將這份異樣藏在了心底，不會表達出來讓人側目。
今天她的確是有些衝動了，可她並不後悔。
曆史的進程有其必然的規律，她並沒有像之前看的穿越小說女主那樣的雄心壯誌，什麼“製作火槍大炮保衛國家”，什麼“讓糧食收成翻倍解決饑荒”，甚至還有“辦學校開民智直接顛覆封建王朝”的。
當然，就算她想，她也壓根不具備這樣的技能。
她前世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沒有任何顯眼的特長，說句不中聽的，若不是正好跟家人學了半拉子廚藝，她可能都無法在這個陌生的世界生存下去，談何改變彆人呢？
可近親結婚這事兒，跟彆的事情都不一樣。
這個不需要什麼特殊的技能，隻需要一個清醒的旁觀者提醒一下身在迷霧中的人即可。
若是這件事情一直沒有人提醒，那還會有數不清的殘疾兒出生，這樣的人間慘劇……她實在做不到心知肚明卻置之
不理。
趙雲稷覺察到了她心底的緊張，他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彆害怕，我知道你隻是想減少悲劇的發生。”
不管蒼耳到底是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說句不中聽的，她完全可以選擇不說出來引人猜忌。
會說出來……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心軟。
想了想，他一臉鄭重地開口道：“自古就有氏族不通婚的傳統，但這裡說的氏族默認的是同姓的父族，並不包括外嫁的女兒，所以在大家的認知中，姑舅表兄妹、姨表兄妹不算近親。可若是細想的話，表兄妹和堂兄妹在血緣上其實是一樣遠近的。”
蒼耳有些欣慰他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領悟到這種地步，她進一步提醒道：“就我所知，氏族不通婚更多的是倫理上的考慮，並不是遺傳上的考量。”
換句話說，堅持同姓不通婚也隻是擔心宗族血親之間亂了輩分，並不是發現了這其中存在的弊端。
趙雲稷點了點頭，“你說得有道理……在此之前，並沒有人發現近親成婚的夫妻生出來的孩子是異於常人的……或者也可以說，即便生出來異常的孩子，也沒有人去懷疑是近親成婚的緣故。”
就在這時，隔壁桌的年輕人突然動了動身子，似乎想要開口說話。
蒼耳下意識地看了過去。
那個人明顯有些踟躕，“姑娘的話，讓在下想起了一些舊事……前朝末年有一位老人，他就是因為向
皇室進諫，說他懷疑皇室子嗣不豐是因為幾代皇後甚至高階位嬪妃皆出自薑氏的緣故……結果，他被薑皇後賜了鴆酒……”
這就叫禍從口出嗎？
蒼耳心有戚戚。
在雲來書院的時候，先生講過前朝的興亡史，她也在史書上大致了解過一些，因此不算一無所知。
嶽州薑家曾是前朝最顯赫的家族，顯赫到什麼程度呢？這樣說吧！從前朝末帝往前數的六七任皇帝，他們的皇後都姓薑。
不止皇後，就連他們的生母也都姓薑。
造成這一狀況的原因，要追溯到第一任薑皇後，或者說薑太後身上。
據說她年輕守寡，經過了一番刀光劍影、激烈廝殺，費了好大力氣才帶著年幼的兒子坐穩了皇位。
為了穩固權利，她一口氣讓自己的兒子娶了娘家的三個侄女，封了一後二妃。
當然，倒不是說她的兒子隻有這三個後妃，隻是在她的霸道乾預下，外姓嬪妃壓根就沒有孕育皇子的機會。
這樣做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所有的皇子皇女都是薑氏的外孫，薑家一心一意支持皇室，彆的世家大族隻有眼饞的份兒。
或許是嘗到了權利集聚的甜頭，也或許是身上流著薑氏的血脈，所以會不自覺地維護薑家的榮華富貴，總之繼任的皇帝也采取了同樣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