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果核之王(十一)_他與它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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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果核之王(十一)(1 / 2)

他與它!

三個月前,驚恐發作,心絞痛。

拉珀斯在水下散漫的長發倏而僵直,目光亦凝固了。

“人類,也是按照晝夜交替的方式,來劃分天數的?”

江眠點點頭。

“九十四天,”拉珀斯看著他,“你的養父離開你,是這麼多天嗎?”

江眠十分驚訝“算上今天,確實是九十四天。你是怎麼猜到的?”

因為我和你靈魂相通。拉珀斯說,所以……真的是你。

震驚的消息接二連三、接踵而至,拉珀斯懸浮在水中,兩顆心臟寂靜如死,大腦卻轟鳴喧囂,仿佛被一萬個咆哮的雷霆正麵擊中。

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江眠的痛苦和痛哭都出於養父的死亡,而這強烈的苦楚同時反射在了他身上。那激越的靈魂共鳴,使他於深夜驚醒,第一次無比清晰地感應到了伴侶的大致方向。

然後,順著那個方向,他發現了一條人類的航線,並且追擊了兩艘偷獵的船隻,又被陰差陽錯地帶到了這裡,遇到了一個對自己有著強烈吸引力的人類……或者說,混血人魚。

即便在海下,人類的混血人魚仍然是極其稀有的。早在遠古時代,部分還未繁衍出文明的人魚族群曾經與海獸媾和,與那些強大卻蒙昧的存在誕下後裔。它們的血統,即便稀釋到今天都異常頑強,不依不饒地在一些人魚身上展示出祖先的特征比如代替了魚鰭的腕足,代替了手臂的鉗肢,代替了脊骨關節的長刺。

但人和人魚的混血,拉珀斯從未接觸過。

這是否可以說明,是他體內的人類血統,導致了自己的感知混亂?

人魚是全天下最擅音律,最能恰到好處地表達自身想法的生物,但拉珀斯看著江眠,唯有沉默。

我光知道,你出生不久後,就被深淵海獸的動亂所牽連,你的母親也死在那場混沌的戰爭中,可我不知道,你居然是一條混血人魚。

所以你能夠完好無損地隱藏在這裡,所以你如此消瘦,如此虛弱……因著長久的潛移默化,你體內屬於人魚的部分早就退縮到再無可退的邊緣,你實際上是不完整的啊,拖著這副殘軀,你又堅持了多少個年頭,多少個日夜?

深淵啊,我真是一個最差勁的,最差勁的……

江眠困惑地瞧著拉珀斯,通常情況下,他甚至可以說人魚的麵部表情是堅固的。他不笑,不皺眉,也不動容,那蒼白的臉孔深邃邪異,皮膚閃著鑽石般的細碎鱗光,他就像一尊石膏雕像,隻有當他發怒時,雕像冷硬的外殼才會驟然破裂,露出血腥暴虐的內在。

可現在他凝視著自己,神色竟恍惚地軟化了,仿佛籠罩在黃昏的暮色之下,眉眼當中,有幻覺般的哀慟。

“……這種文字,被稱為,潮汐文字。”拉珀斯沒有再用壓抑的細小聲波來傳遞消息,他的嗓音清晰而柔和,帶著一點不穩的顫意,“它們被創造出來,隻有王族才能正確地解讀。”

江眠一個激靈,急忙抓起筆記本,運筆如飛“潮汐文字……”

如果你沒有被偷走,沒有從小離開家園,離開我,去到海浪儘失、不見自由的陸地,這本該也是屬於你的文字,珍珠。

拉珀斯深深地凝視他,這一刻,震愕的洪水稍稍退卻,他終於感受到了遲來的憤恨和痛苦,沉重地墜在心頭。

你都經曆了什麼,你怎麼會在這裡?

人類以他們的名來呼喚你,可你是海國的生靈啊,二十多年過去了,你就待在這樣一個以折磨同族為樂的地方嗎?

“然後呢?”江眠求知若渴,但還是用眼神示意拉珀斯,大聲說出這種秘密,是不是不太好?

人魚微微搖頭,表示沒關係,他接著說“你猜的,沒有錯。製作潮汐書,需要特殊的手段,在上麵刻下,深淺不一的紋路,再去固定的地方,讓海水衝刷,它們就能,發出不一樣的歌聲……”

江眠醍醐灌頂,他的眼睛發亮,抑製不住激動之情“真的是這樣……居然真的是這樣!這太美了!”

他停頓一下,又覺得失落“不過,這個方向就算我猜到了,也不能驗證,因為我沒法破譯那個固定的位置。”

“……是的,”拉珀斯低聲說,“它唱出來的內容,才是潮汐文字,真正想表達的內容。”

那真的是個很美的地方,珍珠。儘管它處在一片斷崖之上,黑暗中卻有流動的微光,像星空般無窮閃爍。我們都叫它潮汐圖書館,因為它永遠回蕩著最多情,最忠貞的愛語,人魚寫給靈魂伴侶的愛語。

江眠咬著筆頭,猶豫了。

“所以……我現在沒法弄清楚它講得是什麼,對吧?”

拉珀斯知道石板書的內容,隻是不能在有人監聽的情況下全盤告訴江眠,他唯有點頭“是,你現在沒法弄清它的內容。”

“太神奇了……”江眠歎了口氣,“聽起來好浪漫啊。”

不止是潮汐圖書館,在每年冬春交替的時節,我們還會和鄰洋的極光人魚進行友誼的交換活動。他們培育的絨海兔是近年的熱門,隻有手掌大小,不會叫,但可以趴在你的肩膀上,為你殷勤地清理鱗片和頭發。

江眠放下筆,嘴角帶著向往的笑“不管怎麼說,謝謝你能告訴我這個。可惜,我還沒去過海邊呢。”

“一次,也沒有?”拉珀斯的眸光陰沉黯然,聲線卻是柔和的,甚至因為過於柔和了,餘音發著微不可察的抖。

江眠摳著手指,不知為何,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嗯……我是在這從小待到大的。小時候身體不好嘛,老是生病,發燒啊、胃痛啊什麼的。所以彆說海邊了,我連家門都很少出,可能,我是說可能,以後……”

他猶豫了一下,低頭看著指節,小聲道“以後有機會了再說吧。”

雄性人魚沒有立刻回應,他以緘默作答。

遠東送來的刀劍皆使岩漿淬火,極地的冰晶能夠保持數月不化。到了夏天,浮遊者的遷徙國度便能與我們的領地重疊,透過它們柔軟的半透明身體,水麵上的霞光足可以折射進最深最暗的海淵底部,為萬年前的文明遺骸,渡上淡淡的金紅色粉彩。

說起殘骸,高聳的白銀王庭下方,就是自古以來遍海沉沒的船舶,那些桅杆似亂針,纜繩如纏絲,船體在風暴和暗礁中支離破碎。十幾個世紀以來鋪滿了海溝,金幣堆積如山,鑽石當成沙礫,美玉化為軟泥。那裡是探寶的遊樂場,誰有閒暇,誰就可以去裡麵搜尋一番,嘗試在海水和時光的侵蝕下,救回一兩件喜歡的人類藝術品……

我曾經在裡麵找到過一尊關於人魚的雕刻石像,一把鋒利不足,但美觀有餘的綠寶石長叉,還有幾幅栩栩如生的畫作。畫上的人類背生雙翼,站在幽密的樹藻和泉水之間,於是我也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相信人就像鳥一樣,都是可以在天空上翱翔的生物。

拉珀斯默不作聲,因為他無話可說。

他知道自己的靈魂伴侶仍活著,憑借一些小病小痛,一些細微的傷口——這都是靈魂共感給人魚的證明,然而他也隻能以此來告慰自己即使海陸相隔,伴侶的處境也不算太糟。

那些最暴躁,最頹喪的日子,拉珀斯選擇遠離家鄉,在廣闊的海域中遊蕩了四年之久,試圖挨近伴侶的坐標,以至鄰洋的諸國都知曉了他的事跡,可終究還是一無所獲。

現在,拉珀斯終於找到了他,看到的卻是一具羸弱消瘦的身軀,一個飽受磋磨的靈魂。他的笑容溫柔,羞怯的眼神則閃躲在高築的心牆之後,與鋼鐵澆築的冰冷牢獄相比,顯得如此傷痕累累,並且格格不入。

事關重大,這個消息足可以顛覆江眠前二十年的人生,正如陸民的堤壩可以適當減緩海嘯的衝擊力度,他同樣需要一個緩衝的機會,來減小它對江眠的衝擊力度。

來日方長,他想,沒關係,人魚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他們還有很長的時間。

他也有很長的時間,來布置複仇的狩獵計劃。

“休息,睡眠。”拉珀斯柔聲催促,“你……不該這麼晚還醒著。”

江眠咬著嘴唇,他看到雄性人魚眉心微皺,那專注到極點的目光,令他後背一陣顫栗。

他急忙轉過頭去,掩飾地歎氣道“知道了這麼多,我怎麼睡得著呢!我滿腦子都是潮汐文字的事,我就算做夢,夢裡都少不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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