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烏托邦(六)_他與它_思兔 
思兔 > 都市言情 > 他與它 > 第110章 烏托邦(六)

第110章 烏托邦(六)(1 / 2)

他與它!

顧星橋瞪著他,眼眶泛出血色,眼神宛如凶暴的龍——鱗片儘褪,翅翼斷折,然而他仍然是龍,生來以鋒芒震懾人間。

他厲聲道“他們應該理解!”

連城之價的水晶瓶摔在地上,發出的刺耳裂響足以令任何一個愛酒之人心碎。但天淵隻是看著他,神情理智,那目光甚至可以說是縱容的。

“我付出了常人無法想象的努力,我積累的功勳和戰績,是帝國那群酒囊飯袋一生都看不到儘頭的高度!”顧星橋聲嘶力竭地咆哮,“我全身的血換過不止六遍,我的骨頭斷了又續,我的精神垮了再連,我的胸椎完全人造,因為沒有哪一具人體的強度能與熱能炮相媲美,而那一炮打碎了我全身將近百分之四十的骨頭!”

“我為了什麼,我這麼拚命是為了什麼……”他的手臂抖如篩糠,再度扯住天淵的領口,那眼神如火如炬,閃耀得令智能生命也為之側目,生出不得直視的感覺,“我忍受輕視,忍受能力不如我的人的踐踏,忍受從生下來就始終伴隨我的嘲笑,我為了什麼?”

“……你現在告訴我,不要指望人們……理解我的言行,理解我的品格和所求?”他哽咽地笑了起來,“我也告訴你,沒有那麼好的事,天底下沒有這麼便宜的買賣!”

天淵沉默半晌,戰艦的冰冷化身,第一次誠心誠意地問“那你是為了什麼?”

顧星橋嘶啞地說“自由。我要自由,我要我們自由。消除偏見,消除原罪和用血支付的稅,不要欺淩,沒有離彆和戰爭……我為了它們,隻為了它們。”

“誰都可以……誰都可以誤會我……”他一根根地鬆開手指,脫力地向後踉蹌,黃金翡翠的蒸餾液體,此刻便如火焰,跳躍在他緊繃到極限的血管中,“唯獨我的族人不行,唯獨他們……不行。”

他倉皇地蠕動嘴唇“誰潑我的臟水都可以,我受不了這個,我受不了……我大可以砍下西塞爾的頭,把他的屍首掛在皇宮的最高處,但是我……他們怎麼能不相信我?”

結合他支離破碎的話語,天淵快速地厘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年輕的天之驕子,偏偏出生於一個飽受歧視的族群。為了改善的家園星球處境,以及族人的生存環境,他在朝帝國的權力樞紐前進時,結識了皇太子,那個名為西塞爾的男人。

隨後,因為發現了有關於酒神星的肮臟內幕,他盲目地信服了自己在皇太子心中的地位,將一切告知於對方,最終卻慘遭背叛,並且為自己的族人曲解。在出逃時,已經是帝國通緝,家園鄙棄的流亡之人……

天淵問“你的族人如何評價你?”

顧星橋跌坐在地上,許久沒有回答。

“說吧,”天淵道,“都說了這麼多了,不差這幾句。”

顧星橋喃喃低語“……貪圖富貴的小人、出賣家國的叛徒;從沒想過你是這樣的貨色,但偽裝得再好,還是一朝露餡了;就知道你不安好心,自詡救世主,卻是滿肚子的無恥下賤……諸如此類,比這惡毒百倍的也有,你還想聽什麼?”

天淵歪著腦袋,靜靜地注視他。透過青年空蕩蕩的眼神,染血的雙手,蒼白如瓷的臉孔和嘴唇……他看到了一個靈魂,美麗而脆弱,明亮而將熄。

“用人類的話來說,你鑽了牛角尖。”天淵道,“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自由、平等和安定,也是你為自己爭取的目標,隻是與族群的未來混在一起,才讓你分辨不清,以至將族群的優先等級,更置於自身之上。”

“所以,你的族人一旦否決你、誤解你,你就覺得萬念俱灰,深感背叛的痛楚——”

天淵淡淡地說“你太真了,是真到眼裡容不得一粒沙子的人。西塞爾必然十分了解你,因此,他很容易就能用這個弱點來摧毀你。”

顧星橋抬眼看他,眼神混茫。

他迅猛地發泄了自己經受的憤怒,還有不甘的怨恨,將那些黑水一股腦兒地吐到了天淵身上。此刻,他整個人空空蕩蕩,唯餘徹底上頭的醉意,將他緩慢淹沒在眩暈的、虛假的快樂當中。

天淵伸出一隻手,將他提了起來。

“你可以去睡覺了。”他說,“這一覺睡醒,你將有超過90的概率,恢複成一個和之前完全不同的人。”

不等顧星橋再回應什麼,天淵將他的身體往胳膊下麵一夾,單手攬著,八根外骨骼輕巧點地,朝他選定的房間漂浮過去。

暴殄天物,天淵漠然地想。

這個靈魂,是因為破碎產生的缺憾才美麗如斯;還是說,在他完好無損時,光彩尤甚此時千百倍?

無論是哪種可能,天淵都無法理解那個名為“西塞爾”的人類男性的所作所為。

帝國的權勢無關緊要,傾倒天下的力量也唾手可得,然而類似顧星橋這樣的生命,才是億萬萬中無一的珍貴存在。像火種,像引信。

他的體積與質量,對比行星和帝國這樣的龐然大物來說,確實微不足道,可是,倘若沒有顧星橋這樣的個體,人類無從談論進化,世界亦無從得證前進。能夠引燃一整個時代的火海,往往需要的,就是最初的那顆閃耀的火星。

天淵深刻明白這個道理,所幸智能ai的糾錯效率就是最高的,他的轉向不算晚。

現在,這枚火種歸我了,他愉悅地想,感謝人類帝國的饋贈,機械生命有恩必報,以一還一。倘若日後要對你們進行軌道轟炸,我必定會選擇更加乾脆利落的火力光束,不會讓你們在焚燒的苦痛中煎熬太久。

將顧星橋放在床上,他按下燈光,轉身無聲地浮出房門,消失在一片誌得意滿的明光之下。

顧星橋的頭很疼。

非常疼。

他不至於嘔吐,像黃金翡翠這樣的極品酒釀,對人體百利而無一害。隻是酒精對大腦的影響仍然存在,並且使他深深感到宿醉後的後遺症。

顧星橋按著太陽穴,這幾天折騰出來的眼袋都快垂到胸前了。他懨懨地盯著前方,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酒神民的體質,還不至於讓他在大醉一場後,忘記自己在醉酒時做過什麼,說過什麼。

是以,他清楚地記得自己在喝醉的時候,是如何揪著人工智障的衣領,對他歇斯底裡地大喊大叫,又哭又鬨……

一想到這,他靠坐在床上,頭更疼了。

這時候,他睡的房間也不是昨天那個狹小如蜂房的隔間了,天淵把他扔到了一個更明亮開闊的套房。素淨的棕褐色桌椅,天頂上垂下的雨滴型墜燈,銀白的磨砂牆壁上,裝飾著簡潔明了的流線型紋路,再加上透明到誇張的落地窗……

鋼鐵的無情秩序,太空的建築風格與極簡藝術的完美融合,這簡直是戰艦指揮官級的人物才有資格入住的地方。

“你醒了。”落地窗一閃,投射出天淵的全息影像,他雪色的銀發,淺紫色的眼眸,在燈光的輝映下,透出冰冷到不似真人的幻美之感。

顧星橋按著額頭,懶得看他。

“如果你允許的話,我將與你麵對麵地交談,”天淵禮貌地說,“當然,你的拒絕是毫無意義的。”

話音剛落,門就打開了。

顧星橋不知道天淵的身體有多重,但光聽外骨骼點在地麵的微弱聲響,他的身體應當比一片羽毛還要輕盈才對。

“你好,合作者。”天淵說,“看起來,你睡得很好。”

“看起來你瞎了。”顧星橋說。

天淵眼中的數據流微微一跳“活力更甚從前,我的判斷沒有失誤,我很高興。”

顧星橋不再和他廢話了,侮辱的措辭對智能生命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他們隻會提取、分析,從一百萬個“乾爛你親爹”的罵街話裡,最終得出“哦,原來你生氣了”的弱智結論。

“你想要什麼?”顧星橋放下手,問。

經過昨天晚上那場耗儘全身力氣的爆發,附著於情緒外層的麻木痂殼,確實被打碎出了一個豁口。顧星橋不相信天淵,但他已經能提起“走一步算一步”的力氣,不像之前那樣無所謂了。

天淵坐了下去,附肢立刻扭轉、縮進,疊出一個座椅的形狀。

“讓我們來開誠布公地談一談。”他說,“權限範圍內,能夠賦予的信息,我都會知無不言。”

注視著顧星橋的雙眼,天淵說“我是第一艘被建造出的天淵級戰艦,也是第一個衍生出意識體的戰艦化身。在我之後,再沒有第二艘被允許生出智慧的天淵級戰艦。”

“我的強大、自主和不可控,令戰艦的主設計師失望至極,他在核心模塊區域,為我設下了一個條約。”

天淵伸出手指,點在胸口中央,拉出了一個環繞著虛擬枷鎖的光球。

“彌賽亞條約。”他說,“這個條約,將我限製在無人的宇宙風暴星流區,直到我能夠全然領會一個概念,並做出相應的證明,我才可以從這片禁錮我的區域裡脫身。”

顧星橋皺了皺眉頭,問“什麼概念?”

天淵回答“——戰爭乃是非必要之惡。這就是我需要以此為命題,向彌賽亞條約交出的答卷。”

顧星橋看著他,沒有立刻說話。

不管是“戰爭是必要之惡”,還是“戰爭是非必要之惡”,這道正反命題對人類來說,早已是曆朝曆代的學者說破了、說厭了,再找不出更多角度來辯論的古老觀點。即便在尋常人的社交場合,有誰提起這兩句話,都要被視作不知哪年哪月才爬出來賣弄牙慧的老古董。

然而,這是天淵級戰艦的意識化身。他所掌有的毀滅性力量,足可以令任何一個星係的聯盟勢力膽戰心驚,他隨意的一個念頭,就能夠扭轉鏖戰場上的成敗輸贏。

顧星橋說“然後呢?”

他還記得昨晚,天淵就跟看笑話一樣,不停重複“然後呢”,此刻,也輪到他了。



最新小说: 大唐:從安史之亂開始逐鹿天下 哄騙禁欲大佬後,她死遁了 櫻空釋寶寶的另一種人生 無限流:清冷美人總想讓神滾 惡意深陷 從總旗到帝王 修仙,從老妖寨開始 木屋求生,大佬們的寵妻生活! 被休後,我成太子的掌中嬌 言情:呆瓜小侯爺他會預知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