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內,群臣激忿,唾沫星子都快噴到金鑾殿的台階上了。
朱元璋坐在龍椅上,臉色陰沉得像是暴雨來臨前的烏雲。
他那雙虎目掃視著底下的眾人,一言不發,卻讓原本嘈雜的朝堂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皇帝的怒火,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隻有先前那位奏本的大臣,依舊跪在中央,梗著脖子,一副“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架勢。
“標兒,你怎麼看?”
沉默了許久,朱元璋終於開口了,但他沒有理會那位大臣,而是將目光轉向了一旁的太子朱標。
朱標一直沉默不語,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聽到父皇點名,他上前一步,躬身答道:
“父皇,兒臣以為,十弟此舉雖有欠妥,但未必沒有他的道理。”
“東瀛人雖是蠻夷,但若能教化他們,讓他們學習我大明文化,心悅誠服,豈不是比刀兵相向更好?”
朱標話裡話外都透著一股謹慎的味道。
他深知父皇的脾氣,若是直接反駁,恐怕會適得其反。
倒不如先順著他的意思,再慢慢勸說。
果然,朱元璋聽完朱標的話,臉色稍稍緩和了一些,但眉頭依舊緊鎖。他沉吟了片刻,說道:
“標兒言之有理,但此事事關重大,不可不察。”
“這樣吧,就派錦衣衛去一趟東瀛學堂,看看這小子到底在搞什麼鬼!”
……
朱元璋一聲令下,錦衣衛指揮使毛驤親自領命,帶了幾個精乾的手下,便服微行,直奔城外的東瀛學堂而去。
毛驤帶著人扮作趕集的百姓,遠遠便瞧見那學堂門口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好不熱鬨。
待走近了一看,卻發現來往的全是些東瀛麵孔的矮個子,一個個嘰裡呱啦說著些聽不懂的話,倒像是把這大明朝的學堂,活生生搬到了他們東瀛國去。
毛驤心裡暗自納悶,卻也不動聲色,隻帶著人混進了學堂。
這學堂雖說是朱檀所辦,但他這個十皇子卻是個甩手掌櫃的。
平日裡除了偶爾過來轉轉,大部分時間都泡在自己的王府裡鼓搗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教書先生都是他從民間招募的。
據說是些落魄的讀書人,也有些是遊曆四方的江湖術士。
總之是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
毛驤進了學堂,隻見那些東瀛學生都規規矩矩地坐在課堂裡。
搖頭晃腦地跟著先生念書。
毛驤悄悄走到一間教室外,側耳一聽,卻差點笑出聲來。
隻聽得那先生搖頭晃腦地念道:
“……蓋我華夏,乃禮儀之邦,文明之源。爾等東瀛,蠻夷之地,不沐王化,故而愚昧無知……”
毛驤聽得直皺眉,這哪裡是什麼儒家經典,分明是些不知從哪本書裡抄來的胡言亂語!
這十皇子搞什麼名堂,莫非真想教這些東瀛人造反不成?
毛驤不敢怠慢,立刻帶人衝進了教室,將那先生和學生都控製了起來。
那先生嚇得麵如土色,雙腿直打哆嗦,結結巴巴地問道:
“你……你們是什麼人?為何……為何要抓我?”
毛驤冷笑一聲,道:
“錦衣衛辦事,閒雜人等,少要多問!”
說罷,便命人將那先生和幾個學生都帶回了詔獄。
毛驤回到宮中,將自己在東瀛學堂的所見所聞一五一十地稟報了朱元璋。
朱元璋聽完,眉頭緊鎖,沉吟了半晌,才問道:
“那先生可有說什麼不該說的話?”
毛驤想了想,道:
“那先生倒是沒說什麼不該說的話,隻是……”
他頓了頓,似乎有些猶豫。
“隻是什麼?說!”
朱元璋不耐煩地喝道。
毛驤隻得硬著頭皮說道:
“隻是那先生教的那些東西,似乎……似乎並非是儒家經典,而是……而是……”
“是什麼?”
“而是……宣揚我華夏血脈高人一等,乃是天命所歸,當統治萬邦……”
朱元璋聽到這話,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
“這逆子!朕還當他真要教那些東瀛人造反,原來是在給朕玩這一出!”
毛驤聽得一頭霧水,不解地問道:
“皇上,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朱元璋止住笑,看了毛驤一眼,道:
“你有所不知,這逆子從小就鬼主意多,古靈精怪的。他這麼做,看似是在宣揚什麼華夏血脈高人一等,實際上是在變著法子地拍朕的馬屁呢!”
毛驤恍然大悟,這才明白過來朱檀的用意。
他忍不住也笑了起來,道:
“十皇子真是……真是孝心可嘉啊!”
朱元璋笑罵道:
“這逆子,就是嘴甜!罷了,看在他一片孝心的份上,朕就不跟他計較了。”
說罷,他長歎一聲,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臉上露出了一絲懊惱的神色。
就在這時,馬皇後端了一碗參湯走了進來。
看見長歎短籲的朱元璋,她忙上前關切的問道:
“怎麼了?重八?”
朱元璋搖搖頭,道:
“沒什麼,隻是朕方才錯怪了老十,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馬皇後聞言,掩嘴一笑,道:
“重八,你也知道自己錯怪了老十?這孩子,從小就心胸寬廣,從不與人計較,您又不是不知道。他這次辦這個東瀛學堂,雖然有些胡鬨,但出發點也是好的,想來也是為了替皇上您分憂。”
朱元璋歎了口氣,道:
“咱何嘗不知老十的心思?隻是這孩子,做事總是有些不著調,讓咱怎麼能放心得下?”
馬皇後笑著勸慰道,“老十雖然有時候是跳脫了些,但他心地善良,孝順懂事,你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