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可以說了嗎?”裴硯知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自己的侄子,幽深的瑞鳳眼如古井無波,看不出任何情緒。
“小叔想讓我說什麼?”裴景修艱難地爬起來,一隻手撐著身子坐在地上,虛弱地喘息。
地上,有一灘散發著異味的液體,他半邊身子都被打濕。
裴硯知皺了皺鼻子,輕嗤一聲:“兩個時辰你就把自己弄的如此狼狽,還有什麼資格與我抗衡?”
裴景修內心的羞恥達到了頂點。
他本是光風霽月,意氣風發的狀元郎,如今卻像個乞丐一樣躺在自己的排泄物裡,這般恥辱,還不如直接殺了他。
阿義搬了椅子過來,裴硯知施施然坐下,慢條斯理地整理了衣袍,緩緩道:“說你中秋之夜把穗和帶去了哪裡。”
裴景修愣了下,這個問題,他之前也設想過,隻是沒想到小叔會問的這麼直接。
小叔以前維護穗和,還會找個理由加以掩飾,現在已經到了毫不避諱的地步了嗎?
裴景修咧了咧嘴,麵露譏諷:“人都說小叔鐵麵無情,從不徇私,眼下卻為了一點私事,借用都察院的刑房對我逼供,又算怎麼回事?”
“你怕是沒見過真正的刑房。”裴硯知並不理會他的諷刺,淡淡道,“我現在隻是叫你來喝茶,你若不肯開口,我也不介意讓你去刑房見識一下。”
裴景修猛咳了幾聲,到底沒敢再嘴硬:“小叔怎麼知道是我帶走了穗和?”
“因為我想知道,自然就知道了。”裴硯知說,“我不是在詐你,隻是給你一個坦白的機會,你最好彆兜圈子,你母親見你遲遲不歸,是會擔心的。”
裴景修遲疑著,與他四目相對。
裴硯知也不催促,叔侄二人就這樣靜靜對視著,像是一場耐力的比拚。
許久,許久,裴景修目光閃動,敗下陣來。
“那天晚上,我確實帶走了穗和。”他說,“至於帶去哪裡,小叔想必已經知道了吧?”
“我知不知道是我的事,你說不說是你的事。”裴硯知仍舊八風不動,神情並未因打敗了他有任何改變。
裴景修最羨慕的,就是小叔這種沉穩老辣的城府,隻可惜,他總是學不來。
好在他心思足夠機敏,就算城府不夠,也能讓他在官場遊刃有餘。
隻是在小叔麵前,他永遠占不了上風。
“我雇了丐幫的人,把穗和帶去了沈府。”裴景修妥協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裴硯知,想要從他的反應裡判斷出他事先知不知道。
然而,讓他失望的是,裴硯知的表情仍然沒有任何變化,隻漠然道:“為什麼要帶她去那裡,她和沈府有什麼關係?”
裴景修心頭一跳,連忙搖頭:“沒有關係,我隻是不想讓小叔找到我們,思來想去,隻有那個地方足夠安全。”
裴硯知定定地看著他,沒說信,也沒說不信,繼續問:“你為什麼要帶走她?”
“因為我想她。”裴景修直言不諱,“穗和陪了我三年,早已是我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說到這裡,他目光陰鬱地凝視裴硯知,麵容都變得扭曲:“是你,都是你,是你搶走了她,你這樣,就像是從我身上生生割下一塊肉你知道嗎,你知道我有多痛嗎,你知道我每晚是怎麼度過的嗎,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你知道嗎?”
他跪直了身子,伸手指向裴硯知,喊的聲嘶力竭,額頭青筋凸起。
裴硯知淡淡道:“喊什麼,你那些非她不可的深情,不過是自我感動,她根本就不稀罕,甚至覺得惡心。”
裴景修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又癱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