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隆冬,樹葉乾枯脫落,枝乾光滑可見,因此頭頂之上的任何陷阱都會被輕易察覺到。
而覆著一層厚厚積雪的地麵,才是危機四伏的地方。
謝龕沒有將祁桑留在相對安全的縣衙內,而是要她寸步不離地跟著自己。
上一次就因覺得派了專人保護她,才心生鬆懈,叫祁覃有了可乘之機,這教訓他吃得可謂是異常深刻。
平沙縣的冬日比京城要更冷更乾燥一些,祁桑後背抵著謝龕的硬實的胸膛,抬頭看一眼麵前連綿成片的山巒。
身下馬兒躁動不安地從鼻孔裡噴著熱氣,鐵蹄踐踏著地麵。
不一會兒,雲笙騎馬飛馳而來:“主子,準備好了。”
謝龕頷首,隨即翻身下馬,又將祁桑抱了下來:“跟緊我,彆亂跑。”
他叮囑。
祁桑點頭。
雲笙隨即揮手,對周圍人道:“傳下去,跟著有腳印的地方,一批一批上山,保持速度的同時,控製好距離。”
他們行軍速度極快,謝龕卻是帶著一小部分護衛不緊不慢地陪著祁桑在後頭走。
積雪深深沒過腳踝,每走一步都是危險。
謝龕每個腳印踩得都很深,然後叫她跟在身後精準地踩著他剛剛走過的腳印。
祁桑低頭,看著那些腳印被他大氅的衣擺拂掃而過,那衣擺上用金線繡著金蟒獸紋,似善若惡。
再往上,是她被他牢牢牽在手中的小手,呼嘯而過的寒風完全地被他溫暖的大手阻隔開來。
他的手指乾燥、有力,仿佛五指收攏,便可牢牢握住她的未來。
喜怒哀樂,都有他。
山上寒風凜冽。
呼吸間濕熱的氣息很快在空氣中變成一片片茫白的霧氣。
她不得不承認,這一生,最叫她介意,最叫她憤然卻又無能為力的一件事,便是一次次被拋棄。
好似所有人都有更在意的人,更重要的事,而她祁桑,不過是他們生命中可有可無的一個過客。
哪怕連兄長,再在意她,再心疼她,也不得不一次次拋下她去遠赴戰場。
因他要守護更多更多的人。
而謝龕,她曾恐懼到不敢抬眸直視,曾憎恨到拔刀砍向他背脊,曾算計著逃得越遠越好,也曾一口劇毒含下也不願被他困著一生……
可又不得不承認,這世上再不會有人會像他這般固執且不計一切代價地陪著她了。
甚至明知一手將兄長推上皇位,帶給自己的將是無窮無儘的禍患,依舊這麼做了。
她從不相信愛情,也不相信人性,父親多情絕情,母親因愛生恨,她被迫早產,幾次三番死裡逃生,被驅逐被厭棄。
她一生都在尋一處溫暖的避風巷子。
可誰又料到,這個冰雕一般叫人膽寒不已的巷子裡麵,竟是這般滾燙似火。
謝龕願意帶著她,不論危險還是安全,就是要時時刻刻帶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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