踱步走進店來的也是位三十多歲的中年人，七尺有餘的身形，白麵無須，一雙細t的桃花眼常帶著笑意。此人進得店來，便拱手衝柳十三娘和曾樸招呼道＂喲，兩位掌櫃都在呢，多日不見，一向可好啊？＂
說話的工夫瞅見了侍立在莫小豐身後的陳山提，微覺意外，隨即趨步向前，躬身施禮道＂草民嚴選之叩見太原公。＂
＂免禮。這位先生，咱們從未見過麵吧。＂莫小豐抬了抬手，問道。
嚴選之仍躬身答道＂草民有幸認得陳將軍，冒昧猜料，您應當就是太原公嘍。＂
莫小豐回頭看了陳山提一眼，見他一臉茫然，遂客氣地衝嚴選之拱手說道“今日與嚴先生在此偶遇，幸會幸會！＂
柳十三娘見他並無意和嚴選之多做攀談，便側身攔在二人之間，手指稍遠的一副幾案相讓道“嚴大商請到那邊坐吧。今兒想吃點什麼呀？＂
嚴選之隔著柳十三娘對莫小豐施了一禮，說道“草民暫行告退。”
轉身又對柳十三娘說道“大娘子，嚴某今日非為飲酒而來，是要和你談一樁生意。”
“哦？我這店裡一年也用不了一貫錢的紙筆硯墨什麼的，不知嚴大商和我談的是哪門子生意啊？＂柳十三娘一邊示意步搖在旁侍奉莫小豐吃喝，一邊隨著嚴選生朝另一邊走去，邊走邊問道。
莫小豐有意不和步搖說話，指著另一碗羊湯吩咐陳山提坐下同喝，又招呼韓貞提箸吃菜，耳朵卻豎直了聽著嚴選之和柳十三娘的談話。
嚴選之似乎沒有避諱旁人的意思，落座之後以正常的語調說道“大娘子說笑了。嚴某是因聽說大娘子欲以高出市價三成的價錢購買寶林尼寺的舊址，今日才專程登門來求個交換的。”
“嚴先生的消息很靈通啊！你想拿什麼來交換？＂柳十三娘警覺地問道。
“司馬府！”嚴選之微笑著說道。
＂哪座司馬府？＂柳十三娘愕然問道。
＂就是司馬令在戚裡的宅邸啊！占地可是要比寶林尼寺廣一畝有餘喲。”
＂司馬府也要遷離戚裡？不知嚴大商何時入手的這座大宅啊？”柳十三娘半信半疑地問道。
“怎麼，大娘子不請嚴某喝一碗羊湯嗎？＂嚴選之嗬嗬笑道。
這一邊，韓貞正接著之前的話題向莫小豐說道“大王駕鶴西歸，王府幾乎天天都要派人來催著收回這爿店麵，這不，十三娘正和民婦商量著另購置處鋪麵開間新店呢。”
莫小豐瞥了一眼旁邊侍立的步搖，問道＂你們可是相中了寶林尼寺那所宅院？開新店的本錢夠嗎？＂
韓貞撇嘴道“正是那所宅子，廟裡的姑子獅子大開口，張口就開出比市價高出近一半的價碼，十三娘托人從中說和，才勉強答應降了兩成。也是十三娘為人厚道，肯分文不要地把這間店麵還給王府，換了我，怎麼著也得要個幾十貫的辛苦錢不是？＂
莫小豐和她這麼一番交談，便沒聽見那邊座位上兩人談了些什麼，再留意時，隻聽柳十三娘問道“嚴先生能告訴我，您一心想要買下寶林尼寺那處院子，打算作什麼用嗎？”
嚴選之故作神秘地說道“這個嘛，過些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喲，嚴先生秘而不宣，難不成還怕我搶了您的生意嗎？”柳十三娘親自起身，將夥計端過來的一碗羊湯放到嚴選之麵前，又問，“過了今晚，這戚裡宅邸的價錢隻怕會大跌，嚴先生卻為何要選擇在戚裡購置鋪麵開新店呢？”
嚴選之道聲謝，轉頭望了望窗外，不答反問道＂那，大娘子又為何要在這人皆避離的戚裡籌辦新的營生呢？”
兩人相視而笑，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
側耳傾聽的莫小豐卻糊塗起來是啊，既然勳貴巨賈們都紛紛遷離了戚裡，柳十三娘和嚴選之為什麼反而要投巨資在此開辦新店呢？莫非這背後還藏有什麼玄機？
天色漸暗，店外點起了兩盞燈籠，更襯托得整座裡坊黑壓壓的，猶如鬼域一般。
柳十三娘似是已和嚴選之達成了某種交易，起身回到莫小豐這邊，笑嘻嘻地問道＂太原公覺得這羊湯的滋味如何？”
莫小豐瞟一眼已見碗底的空碗，也笑著答道＂與在洛陽時喝的一般無二，看來柳升頗得乃父真傳啊！＂
“您要是覺得喝著還可口，不妨常來坐坐。或者每天打發夥計送羊湯到衙署也不值什麼的。＂
“十三娘方才與嚴先生的談話我都聽到了，可是要買下司馬府的宅院開新店？＂莫小豐徑直問道。
“是的。民婦已同嚴大商講妥，仍以擬購寶林尼寺的價線和司馬家簽訂書契。不過，能不能如願開辦新店，還得仰仗您多多關照才是。”
“此話怎講啊？”莫小豐不解地問道。
正在這時，店外夥計的吆喝聲再次傳了進來＂貴客多位，裡麵請哪您。＂
柳十三娘聞聲精神一振，笑謂莫小豐道“改日民婦再向太原公詳細陳稟，您請稍坐，民婦去去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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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從哪裡來了這麼多人，三三兩兩地走進了＂笑春風”。
柳十三娘同曾樸兩位掌櫃的親自在門內迎客，將絡繹前來的二三十位食客妥妥地安排到了廳堂各處的座位上，眨眼間，店堂裡就變得熱鬨起來了。
＂這些人都是被主家留下看護各所宅院的二管家，每晚聚到這裡大多是打探消息來的。”韓貞主動向莫小豐介紹道。
正說著，隻見才進門的一人走到獨坐正喝羊湯的嚴選之身旁，朗聲問道“有傳言說司馬國舅今兒請了嚴兄去看他家的宅院，不知是否確有其事？”
嚴選之邊請來人在自己對麵入座，邊嗬嗬笑道＂薛兄的耳報很靈嘛。實不相瞞，司馬府在南城的新宅業已修葺完畢，來日國舅即接司馬令到彼宅居住，戚裡的宅院嘛，正托在下尋合適的買家。”
他話剛說完，有兩三位食客已起身匆匆離開了“笑春風”，想是去向其家主報信去了。其他諸人也多竊竊私語，議論著司馬家出賣宅院的事。
莫小豐思忖著今天來＂笑春風＂的目的業已達到，便欲起身離開，看了一眼低眉垂首侍立在旁的步搖，淡淡地叮囑道＂你好生在此間做事，莫辜負了楊司馬的美意。＂
韓貞見他要走，一邊隨著起身，一邊陪笑央求道＂您若得空，能否關照一聲，允許民婦前往監舍探望探望我家公子？＂
莫小豐頷首答應著，順口問道＂我在此多時，怎麼沒見顧早？＂
＂他呀，每天早出晚歸的，不知在忙些什麼……”
＂明兒就叫顧早登門去向您賠罪！”聞訊走來相送的柳十三娘接過韓貞的話茬，說道。
莫小豐聽柳十三娘說起顧早的語氣異常親近，雖微覺蹊蹺，卻也未多想，謝絕了柳十三娘等人出門相送的好意，帶著陳山提離開了＂笑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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