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豐在陳山提等人的護從下回到雙柏堂，耐著性子聆聽著小棗的絮叨，來至西廂房落了座，首先傳了喬阿大來呈上信鴿帶回的信件，展開來看了看，未做任何表示，吩咐一聲“叫小德子進來吧。”
早已等候在門外的小德子聞聲便走進屋來，躬身施禮已畢，雙手捧著一冊紙劄呈了上來。
“這是什麼？”莫小豐接過紙劄，問道。
“回稟太原公，此是職下草擬的《告戚裡市坊商戶書》，請您審閱。”小德子一改往日的稱呼，鄭重稟道。
莫小豐展開紙劄，粗粗瀏覽了一遍，點頭誇讚道“嗯，你想的倒挺周全，我就不細看了，回頭你把它交給盧先生，由他審定吧。怎麼樣，進駐還順利嗎？”
“還算順利，經顧早從中說合，嚴選之已答應暫借寶林尼寺供市司公務所用。昨日柳十三娘和司馬府簽訂了購買宅院的書契，職下為其作了鑒證。還有就是。。。＂小德子略一猶豫，才接著說道，＂盧先生和職下的委任狀可否張貼於市坊，以方便日後公乾？”
“哈哈，敢情你今天是來討要委任狀來了呀。唔，在戚裡開辦市坊一事昨日聖上已經允準，你和盧先生暫時以署理市令，市丞的名義籌辦市坊，待市坊開張時，再正式頒授委任狀也就是了。＂莫小豐存心吊著小德子的胃口，半真半假地說道。
小德子略顯失望地答應一聲，拱手就欲告辭。
莫小豐的臉沉了下來＂等等，你不會忘記了我派你到戚裡去主要是做什麼的了吧？‘笑春風＇可有什麼動靜嗎？”
“公子交待的差使，小的時刻謹記在心，自不敢忘。”小德子又改回了原先的稱呼，稟報道，“據小的觀察，戚裡各座宅邸的留守人等晚上大多會到＇笑春風＇吃酒聚會，彼此之間互通消息。昨晚他們談論的都是戚裡改建市坊這一件事。。。“
莫小豐聽他答得不得要領，冷聲提示道＂是柳十三娘主動找到你，請你為她做鑒證的嗎？＂
小德子一怔，隨即答道“是的。她是和嚴選之一同來找的小的，除了請小的替她作鑒證外，還求小的代向您稟明，能否豁免其所辦勾欄賭坊頭一年的賦稅。”
“誰要開辦賭坊，柳十三娘嗎？”對於柳十三娘購入司馬府宅院擬開辦勾欄一事，莫小豐是知情的，卻不知她還要開設賭坊，因此追問道。
小德子據實答道＂不是她，主要是嚴選之，可能柳十三娘也會在其中占些許的股份。公子，小的在想，一則為了戚裡改建為市坊後能招攬更多的商戶入駐，二則因市司占用嚴選之擬開設賭坊的宅院公乾，不妨答應他們的請求。”
莫小豐見小德子頗為懂得築巢引鳳之道，暗自稱許之餘，表麵卻不露聲色，淡淡說道＂此事容後再議吧。當務之急，你須得盯緊看牢了＇笑春風＇，特彆是曾樸，柳十三娘兩人，隨時稟報這二人的動向。”
說到這裡，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又吩咐道＂韓大娘子，就是隨咱們自洛陽一道返回鄴都的那位，可能要留在禦史台監舍貼身照顧沈公子一段時間，你去跟柳十三娘說一聲，叫她不必記掛。”
小德子應聲＂遵命”，見莫小豐再沒彆的事交待，遂拱手告辭了。
莫小豐耳聽得房外小棗在與小德子搭話，唯恐她再來嘮叨，便歪在床上閉起眼睛假寐。過了一會兒，果然聽見有人走進屋來，似乎躡手躡腳地來到床邊停了一停，隨後就離開了。
他忍不住地暗笑，並不急於起身，躺在床上繼續想起了心事。
如果沈七襄真的是雪隼的兒子，而從禦史台監舍將他替換出的確是李祖媛的話，那麼可以推斷，李祖媛假冒封羽衣千裡迢迢地趕赴洛陽，真正的目的就是為了沈七襄。可是，她是從何得知沈七襄的身世的呢？又為何要從監舍之中換走沈七襄呢？
思索至此，似乎走進了一條死胡同，前方黑漆漆的一團，看不見一絲光亮。
莫小豐翻了個身，忽然意識到事情還有另一種可能性用牛二替換走沈七襄的並不是李祖媛，而是雪隼！對啊，也隻有雪隼這樣笑傲江湖多年的梟雄，才敢於
為了滅口不惜毒殺朝廷重臣，而李祖媛身為外戚，怎會為了一個沈七襄而犯下重罪呢？
他興奮地睜開眼睛，順著這一思路深入思索下去在他親曆的紫陌驛縱火案中，化名齊活兒的驛卒無疑應是雪隼的親傳弟子；而當他甫離鄴都，前往洛陽勞軍途中，屢屢遭遇的樁樁怪事背後，也都依稀可見雪隼的影子，這足以表明，雪隼很有可能就在鄴都。
再者，從動機上分析，為了救出身陷囹圄的親子，雪隼當會使出一切手段鋌而走險，而身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兩頭羊”的當家人，雪隼完全有可能受西朝雇傭而有意毒殺了司馬道宗，意圖引發鄴都混亂，從而達致牽製賀渾西征大軍的目的。
至於雪隼是否精擅易容之術，以及為何要選擇鄉貫在趙郡的什長馮根生作為假冒的對象，莫小豐認為這些與是否具備犯案條件和動機相比，無關緊要，都可以進一步查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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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做下此案的是雪隼，而通過李嬪勸使皇帝要求外放沈七襄的又是李祖媛，一旦被扮做沈七襄的牛二流放到濟州，事情會如何發展呢？
不知沈七襄已被替換的李祖媛主仆極有可能會追蹤至濟州，設法帶走牛二。而雪隼則有可能為了避免牛二泄露秘密，再次殺人滅口！
如此一來，無論派誰尾隨牛二到濟州去，要麼不敵雪隼，要麼會誤將李祖媛主仆當做凶手，豈不是弄巧成拙了嗎？
想著想著，莫小豐內心便湧動起了親自到濟州走一趟的衝動。喬阿大方才送來的是衛祥用信鴿傳遞回來的消息他已經遵照自己的授意釋放了胡大。這就意味著自己可以親赴濟州追查西朝諜候為理由向大哥賀崇申請離京。可是，就算自己帶上不商一同前往濟州，能擒得住雪隼嗎？
莫小豐搖了搖頭，接著想到如果能邀請不商的師父種長樂同往，倒是可與雪隼一戰。不過，他隨即否決了這一可能性種長樂隱身冶廬為朝廷冶煉宿鐵寶刃，此乃攸關父王霸業的大計，怎能為了擒拿雪隼輕易暴露行藏呢？
種長樂之外，人在鄴都，論身手應能敵得住雪隼的武技高手，莫小豐認識的還有一位紫蘇的師父會安大師。有沒有可能邀請會安同赴濟州呢？
這一念頭剛剛在腦海中閃過，便聽到房外傳來小棗硬梆梆的聲音“我家公子眼下正在歇息，起身後還需操勞公務，你請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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