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倆到門外守著，不得放任何人接近！＂楊遵再次屏退了在房內看押馮根生的兩名差役，爾後才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大約在五六天前，宮裡的李嬪娘娘曾派身邊的婢女來見小的，托小的關照在此羈押的司馬令。”
楊遵與莫小豐對視了一眼，猛地一拍驚堂木，嗬斥道“大膽！李嬪娘娘和你素不相識，為何要托你關照司馬令？”
馮根生渾身一激靈，趕忙解釋道“據那婢女說，是寧安公主托請李嬪娘娘派她來見小的的，公主還賞賜了小的兩匹蜀錦，小的不敢不收，現就存放在宿房的箱籠裡。。。＂
寧安公主是皇帝的堂姐，下嫁的即是司馬道宗的長子司馬消難，她出麵請李嬪托人對受到羈押的公公多加關照應在情理之中。
“你可記得那婢女的模樣？＂莫小豐溫和地問道。
＂記得的。她大約十七八歲的年紀，身量和小的差不多，瓜子臉，大眼睛，笑起來唇邊有一對小梨渦，是個很標致的女娃。當時，還有兩個小內侍跟著她，都是十四五歲的半大娃娃。”
“後來你還見過那個婢女嗎？”
馮根生搖頭道＂沒有。除她之外，小的再沒見過其他人了。＂
＂馮根生，方才你所說的不得向任何人透露，能做到嗎？＂楊遵依舊板著臉問道。
＂隻要大人放小的一條生路，小的定當守口如瓶，決不向外透露半個字。”
“你最好放明白些，此事關乎的已不止是你一條性命，捏造事實，誣陷聖眷罪同謀逆，可是須夷三族的！”楊遵聽出馮根生的話裡隱然有要挾之意，加重了語氣警告道。
馮根生匍伏於地，叩頭如搗蒜道“小的不敢。”
＂來呀，將馮根生押往原羈押司馬令的監舍，單獨關押！＂
待差役奉命進來帶走了馮根生，楊遵衝莫小豐拱手問道“聽了馮根生的供述，不知太原公作何感想？＂
莫小豐眨眨眼，說道“寧安公主大概是打聽到了馮根生係趙郡人氏，方托李嬪娘娘出麵來請馮對司馬令稍加照拂，此乃人之常情。楊司馬覺得有什麼反常嗎？＂
楊遵笑了笑，沒有答話，起身說道＂沈七襄既被人替換，事不宜遲，能否請您陪同下官立即去見大將軍稟明一切，請令定奪？＂
莫小豐卻坐著紋絲未動，語帶揶揄地反問道＂楊先生如急於去向大將軍稟明案情，又何必屏退差人，秘密審問馮根生呢？”
＂哦？不去向大將軍稟明案情，那麼，您以為下官當如何呢？＂楊遵麵露驚異神色地問道。
“自然是追查凶手嘍！”
＂怎麼追查？您莫不是想要下官到李嬪娘娘宮中去拿人吧？”
莫小豐搖了搖頭。
“難道。。。您對凶手是誰心中已有了猜料？”
迫於楊遵的一再追問，莫小豐既無法如實說出心裡的疑念，又難以虛言敷衍，沉吟移時，隻得說道“楊先生該不會忘記，凶手許諾給牛二的酬勞尚有一半沒有兌現吧？能否循此線索張網以待，或可有所收獲。”話才一說出口，他便後悔起來。
楊遵用一種捉摸不定的目光打量著莫小豐，點頭說道“嗯，放牛二到濟州去，可行，可行！＂
莫小豐急忙往回找補道“我隻是隨口一說，您不必當真的。”
“誒，就目前的情勢而言，利用牛二將凶手引往濟州設法緝拿，的確可以避免京師震動，稱得上上之策。隻是。。。尚需仰賴您出手相助。”
“我？我能幫上什麼忙呢？＂莫小豐苦笑著問道。
“要想順利地誘使凶手現身，進而緝拿其歸案，下官以為，有兩點極為關鍵，缺一不可。”楊遵正色說道，“其一，須當秘密行事，不得使凶手察覺到咱們已經發現了沈七襄被掉包，此一點可由下官負責，自今日起即嚴令對外封鎖消息，即便是大將軍處也暫時不作稟報；這第二點嘛，須當挑選一身手矯健之人尾隨牛二至濟州，待凶手現身給予其酬勞時一舉將其捉拿，可惜下官屬下並無合適人選，要借重於您了。＂
莫小豐聽到楊遵這後半截話，心中一動，暗自忖道倘若犯下此案的果真是自己懷疑的那個人，由自己親自跟蹤牛二前往濟州，或許到時可以相機行事，給她保留一條退路。
這麼想著，便故作勉為其難地說道＂楊先生您開了口，我自當遵命便是。”
楊遵躬身一揖，謝道＂若非太原公今日前來，下官至今尚不知掉包之事。又承協力追凶，令下官不勝感激。今無以回報，唯贈一言望慎擇其人，切忌躬身蹈險，苛責太甚。”
這番話聽得莫小豐似懂非懂，一時無暇細思，隻好起身謙讓道“先生之教誨，賀嵩記下了。一經有所發現，必當及時向先生通報。＂
當下二人又會商了一些細務，之後，莫小豐便離開了禦史台監舍。
走在返回雙柏堂的路上，莫小豐回想起楊遵方才的諸般言行，越想越覺得他好像窺得了自己心裡的秘密，譬如告誡自己不要親自跟蹤牛二前往濟州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勸自己不要苛責太過呢？是對自己苛責太過，還是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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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他的思緒難以克製地轉到了自從發現沈七襄被人掉包後，就開始縈繞在心間的那團迷霧之上做下這樁大案的究竟是不是李祖媛和紫蘇主仆二人呢？
之前在赴洛陽的路上，雖然他曾親眼見識過李祖媛令人難辨真偽的易容術，可如今回想起來，那隻不過是僅僅改變了容貌，並沒有女扮男裝，更遑論在短短一天之內，先後兩次易容成馮根生的模樣，大搖大擺地騙過看守監舍的軍士，混進監區偷換人犯，甚至殺人滅口了。李祖媛的易容術真有如此神奇嗎？
再者，依據凶手第二次易容混進監舍毒殺司馬道宗這一情形推斷，顯然是為滅口而殺人。那麼，凶手為什麼要冒著諾大的風險用乞活兒牛二替換出沈七襄呢？莫小豐聯想到他返回鄴都的次日離奇地相繼收到神秘字條，進而猜測在鄴都隱藏著一條直接關聯雪隼的線索，因此才引吸李祖媛和紫蘇主仆來到鄴都，如果猜測無誤，就意味著這條直接關聯雪隼的線索正在沈七襄身上。
沈七襄，此人究竟會和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雪隼有什麼關聯呢？難道他竟是雪隼和蘭馥子的親生兒子？！
莫小豐想到這裡，眼前陡地一亮是啊，如祖法古所言，雪隼曾在二十年前與蘭馥子春風一度，之後數年內又多次派人潛回洛陽探望蘭馥子，而蘭馥子原是極受鹹陽王寵愛的姬妾，不知因為何故反被鹹陽王連同其子一同驅逐出了王府，這不都印證了沈七襄並非鹹陽王庶子，他的父親就是雪隼嗎？
＂大都督，大都督！”
正當莫小豐沉浸在遐想之中，一陣呼喚從身後傳來。
他勒緊了馬韁，循聲望去，隻見陳山提帶領幾名軍士自南邊策馬而來。
＂大都督，可找見您了！要不然，小棗非得逼著我出動所有的親衛滿城地找您不可！＂陳山提來至近前，抬手抹了一把汗水，呼哧帶喘地嚷道。
“這麼急著找我，是有什麼事嗎？”莫小豐被他打斷了思路，有些不悅地問道。
陳山提抱拳稟道“喬老大說，有鴿子帶回了消息。還有，小德子已在雙柏堂等候您多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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