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
黃沙在邊塞滾了又滾,吹在懸崖峭壁上,綠色在這一浪又一浪中消磨殆儘,徒留一抹枯死的黃。
院裡,張青玉把藥爐上的蓋子被掀開後,把藥倒進土色的瓷碗裡,而後輕輕的推開木門,走進內屋。
床上躺著一個瘦小的少年,臉上被凍的鐵青,唇上血色全無。
隔的再遠,都能感受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刺骨的涼意。
張青玉撫了撫許願的額頭,一直緊蹙的眉頭略微鬆些下來“幸好,燒退了。”
聽的這話,屋裡另外一個婦人道“燒是退了,可也苦了願兒,這大冬天的落水裡,是個人都遭不住啊。”
“嫂嫂,願兒命大著呢。”
聽懂張清玉的話,文淑芳連“呸”了三聲,拍了拍自己的臉道,“我這個嘴,可莫叫天老爺聽見了。”
張清玉笑了笑,把許願扶起來,一口一口仔細喂著藥。
見藥碗見底,文淑芳道“不用想,我都知道是程家那小子乾的,要不是程家在似水縣無法無天,我定要去給願兒討個說法。”
“嫂嫂,這話莫要再說了,若是讓彆人聽見了,怕是還要為難願兒。”張清玉語氣憧憧。
“那也不能就這麼算了。”文淑芳心有不甘。
“不算了又能如何?”張清玉勉強的擠出一個笑容,“咱們家的情況,嫂嫂你又不是不清楚。”
文淑芳沉默了。
見此,張青玉放下藥碗,囑咐道“這兩日,你且把張越看好了,他性子衝動,要是去找程家那小子麻煩,明個還的照顧……”
“水……水……”
虛弱的聲音從慘白的唇瓣裡傳出來。
張青玉一喜,忙把人放在床上“嫂嫂,你看著願兒,我去接點熱水來給願兒暖暖身子。”
胸口的那口悶氣還憋著,帶著甜味的液體,從她的嘴裡慢慢流進喉嚨裡。
許願悶聲喘了幾口氣,費力的睜開眼,才看清了眼前的兩個人。
娘親張青玉,舅母文淑芳。
許願記得,在她考試前夕,就有消息傳來,說家裡起了一把火,舅舅和舅母沒跑出來,在火裡沒了。
張清玉也得了癔症,瘋瘋癲癲的跳了河,屍體都沒有找到……
想到這些,許願眼裡浮起一片淚光。
麵前兩人還是記憶裡溫柔敦厚,善良的樣子,她像是隻做了一場夢,醒來以後什麼都沒有改變。
許願閉上眼,痛苦的笑了“這夢若是再長一些,便好了。”
聽見許願一通胡話,張青玉和對視一眼。
過了會,文淑芳忐忑的問“妹妹,願兒這是……燒糊塗了嗎?要不然,趁著文賢沒回來,還是去叫個郎中來瞧瞧。”
“可郎中知道了,那不就都知道?”張青玉也因為許願的話,忐忑了起來。
“那怎麼辦啊,願兒,你聽得見舅母說話嗎?”文淑芳害怕拍了拍許願的臉頰,試圖讓許願清醒過來。
熱的,手是熱的!
許願猛然睜開眼。
入眼是白色的床幔,旁邊破舊的書桌上,一疊疊的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