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聲已經驚動了值守宮門的人,上前問詢,宋硯瀾死死抓著藺蘭酌的手借力一點點站起來,定聲說要告禦狀。
值守侍衛微驚,問他可知後果。
“知道,但我死而無悔!”宋硯瀾用儘力氣吼揚聲,讓附近的百姓也聽到:“我要狀告此次春闈舞弊,高官相護,滅口多名舉子!”
全場嘩然,值守侍衛臉色微變。
此事太大了,他們處理不了了,立馬有人去報大內總管盛公公。
沒一會兒,盛公公出來了。
“就是你要告禦狀?”盛公公已鬢發半百,極有氣勢,肅然道:“你想好,憑你此身,甚至受不住釘床,又如何走到朝堂上麵見天顏?”
“再者,你就算能,到時也形容汙穢,汙了聖上的眼,事後也難逃一死。”
宋硯瀾剛要說什麼,藺蘭酌握住他的手,定聲道:“那便我替他覲見!”
“恩公?”
宋硯瀾怔然轉向他。
盛公公微眯起眼,“你?”
“難道北齊律例有哪一條規定不能代告嗎?”藺蘭酌有理有據。
宋硯瀾立即道:“恩公,你沒有必要……”
藺蘭酌打斷他的話。
“既叫我恩公,那便聽我的!”
盛公公微眯起眼,須臾笑了,“行啊,那也得等能滾過釘床。”
他揚手,有近十名宮人抬著一蓋著黑布的物什出來,放在大庭廣眾之下。
宮人一把掀開黑布,裡麵的釘床露出,上麵密密麻麻的釘子,都有小臂般長,上端尖銳,下端有拇指粗!
日光下,寒光凜凜,陰森可怖!
百姓們駭然後退。
宋硯瀾卻隻看了一眼,就踉踉蹌蹌的往前。
然藺蘭酌有些後悔了,拉住宋硯瀾,還未來得及說,對上宋硯瀾堅定的眼神,他就被看的什麼都說不出了。
“恩公,還要麻煩您後麵備一草席子將我裹走,彆再叫我汙了您的衣袍。”宋硯瀾一笑。
藺蘭酌胸腔中劇烈的灼熱著,也不知哪兒來的衝動,脫口而出:“我替你滾!我身子好,且就送佛送到西,你的命留著殿上告!”
怎麼都比死在釘床上好!
宋硯瀾搖頭,轉身要走。
這時,百姓裡卻突然衝出來幾個文弱的讀書人,怒道:“春闈有人舞弊徇私,這不是你們朝廷官員本就該查的嗎?為何要人無辜喪命才肯查?!”
“就是,沒看他已經遍體鱗傷了嗎?他再滾釘床會死的!”
“他為舉子發聲,不應該落得如此!!”
宋硯瀾怔然立住回頭。
有那幾個讀書人出頭,竟又有不少站了出來反對。
甚至百姓也被帶的為他求情,望向他的目中儘是不忍的動容!
或許先前百姓們質疑過宋硯瀾,可此刻都漸漸沒了,信任與時俱增。
有什麼天大的冤屈,竟滾釘床都不惜?
又是多大的冤案,鮮血淋漓,宮門儘染,才能撬動一絲真相的光?
百姓們紛紛揚揚喊著不應如此。
盛公公眯眼看著,略一抬手,帶來的大內禁軍往前一站,兵甲鏗鏘,百姓們被怵到,聲音弱了些。
“自古規矩,向來如此。”
盛公公後退展臂,“宋舉人,請吧。”
話落,釘床邊的一個宮人暗暗抬頭看了眼宋硯瀾,又立馬低下去,沒有露出絲毫異樣。
有讀書人不懼禁軍欲往前,宋硯瀾欣然一笑,撩起衣袍俯身一禮。
“今日諸位百姓相護,宋某銘記於心!”
話落,他毅然轉身,不再需要藺蘭酌相扶,跌跌撞撞卻堅定坦然的走向釘床。
百姓們見之不忍,紛紛扭過頭去。
就在宋硯瀾到釘床邊時,一道蒼老的沙啞急呼響起。
“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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