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聽到亡夫,蔣遇寧麵上恍惚了一瞬。
珠玉嗎?
確實也曾算是珠玉。
她與亡夫可以說是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長大後兩家又有意結親,便自然而然的成婚做了夫妻。
若說對亡夫沒有感情,也不是。
蔣遇寧如今再想起從前,還是能曆曆在目的。
兒時她其實並非嫻靜淑雅的女子,常常會跟著兄長走街闖巷,偷雞摸狗,這裡那裡的闖禍,常惹得爹娘不滿又恨鐵不成鋼的訓斥她,說她沒有女子的一絲淑雅。
每每這時,還是少年郎的亡夫都會站出來維護她,替她背鍋說是他教唆,氣的他的爹娘提著家棍將他揍一頓,押來她家給她爹娘賠罪。
那時他明明都被打的下不來床,疼得齜牙咧嘴了,可看到她時還是會笑起來,小聲安慰她沒事,待痊愈後又主動來尋她帶她去玩鬨,事事都偏袒護她,叫她爹娘都歎氣說他將她嬌縱太過,將來為媳恐怕做不好。
但他說他娶她就是要疼她一輩子的,才舍不得她壓著性子被條條框框規束的不高興。
後來成了婚,他果然也做到了。
從不拘著她在家中,隔三差五的便會帶她出去打馬看花,郊遊賞花放箏。
怕她與婆母叔子住著會不自在,隔兩個月還會帶她去莊子裡小住擔心,任她玩的再瘋都隻是笑著陪她,將她疼到了骨子裡。
毫不誇張的說,那段成婚後的日子至今都是蔣遇寧最幸福的日子。
奈何天公不作美,沒多久他上了戰場,分彆叫她日思夜想,人丟消瘦了一大圈。
可她盼來的不是他平安歸家,而是他那副冰冷的棺槨。
那時她幾乎要哭瞎了雙眼,幾度想要一同隨去。
想到這兒,蔣遇寧沉默了。
程南枝打量著她的神色,緩緩說道:“看來我說對了,你與你亡夫的姻緣,當真是極好的。可你既然早就見到了這世上的真心,又緣何會對一個蒙騙你的閩六辛動心?你當真看不出他對你的逢場作戲嗎?”
“你懂個什麼?!”蔣遇寧竟然被她那話激怒了,她道:“六郎和其他人都不一樣,是他救我於水火的!”
“哦?救你於水火?”程南枝反問。
蔣遇寧情緒激動的說:“當初我與我亡夫感情是不錯,他也是個很好的人,可你以為他的家裡人就很好嗎?不是!”
“他死後,他的爹娘逼我殉情。這僅僅隻是因為來吊唁的親戚多看了我幾眼,他們就要我死!可貌美是我的錯嗎?!”
“我可以自己赴死,但不能是他們逼我死,我沒有錯!但他們日日夜夜的告訴我,夫君已去,我作為妻子不跟著去就是無情無義!他們既想我死,又不想自己動手逼我落下個惡名,哪兒有這麼好的事!”
“後來——”
蔣遇寧想著,屈辱的閉上了雙眼。
後來她不願死,他們見逼迫不得,就明裡暗裡的苛待擠兌她,行衣住食皆連下人都不如,下人們還無一不鄙夷她,說了承了夫家的奉養,卻不守婦道勾引他人,下賤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