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困乏至極,隻想縮在紀淩修溫暖的懷裡沉沉睡去。忽而憶起上輩子我自殺以後,紀淩修抱著我的場景,門外有人抬起槍,我終於看清了是誰射殺了他……
萬分驚恐中,我仿佛聽見娘親的呼喚,將我從噩夢中喚回現實。
“寶貝兒,醒醒。”娘親一遍遍喚我,“昏迷一天一夜了,再不醒過來,外麵天都要變了!”她少有的自責懊悔,“這可如何是好!”
“寧乾洲那渾蛋怎麼樣了?”娘親衝著門外幽怨,“一點風聲都沒有!都給關在這間房裡!出都出不去!”
“統帥身體出了點問題。”鄭褚凝重,“情況不太樂觀。”
“不是聽說被人下藥了嗎?”娘親嗔怨,“這些年,他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刺殺的,槍殺的,搞炸彈的,這點藥算什麼?能出什麼問題。”
“不是藥,是毒。”鄭褚壓低聲音,“藥和毒有本質區彆,如果隻是藥,統帥不至於此。而毒,是要命的東西!還是西方來的毒,能致幻,亢奮,刺激感官神經,若是長期服用會成癮。下毒的人,衝著要命來的。”
“真是防不勝防。”娘親臉色泛白,如臨大敵,“這事兒絕不能傳出去,如果讓軍隊那幫有異心的人知道了,怕是要造反了。”
“還有……這兩個人同時消失,我怎麼跟紀淩修那小子交代。”娘親急怨,“電話都快打爆了,我還是趕緊給他回個電話,穩住他吧。”
“外麵是不是有人鬨事?怎麼那麼吵。”娘親指著前門的方向,“我都聽見槍聲了!”
“有軍隊維穩,您放心。”
我掙紮著強迫自己醒來,害怕昏迷太久,紀淩修擔心。眼瞧著娘親起身,我下意識抓住她的手,張了張皸裂的唇……
娘親愣了一下,掀開帷幔,驚喜萬分,“寶貝兒,你醒了?”
我一絲不掛躺在床上,虛蓋著一條薄毯,床中央露空了一部分,因為背部被碎瓷磨刮的傷口,塗抹了厚厚的藥膏。胳膊上掛著輸血的袋子,腿間撕裂般的痛楚一陣陣錐心,腹腔也疼痛難忍,這一切的一切提醒著我,那一夜,黑暗的房間裡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仿佛瞬間墜落無邊的恐懼深淵裡,搖搖欲墜。
卻還是抓住娘親的手,吃力地說,“我想照鏡子。”
娘親想要說什麼,欲言又止,拿來一麵鏡子給我,鏡子裡,我眼角腫脹青紫,身上除了磕碰的淤青,看不出來曖昧可疑的痕跡,至少脖頸以上是沒有的。
“讓紀淩修見我。”我吃力。
娘親訝異。
我說,“告訴他,我從扶梯上摔下來了砸碎了花瓶受傷嚴重,剛從昏迷中轉醒。”
“軍方封鎖了這裡,沒有統帥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鄭褚說。
我看向鄭褚,他站在帷幔後,似是來探望我的狀況,我說,“送我去娘親的彆院住,如果不讓紀淩修來看我,不曉得他會做出什麼事情來,讓他進來,才能息事寧人。”
我發了狠,“我必須跟他見麵!你們越是這樣欲蓋彌彰,外麵的人越是會懷疑,你不怕軍中有異心的人借機奪權嗎?隻有若無其事,才能瞞天過海!”
話音落地,外麵槍聲四起,沸反盈天,鄭褚問外麵,“怎麼回事。”
外麵士兵答,“遊行示威的學生,都堵在統帥家門口,我們不能開槍,隻能放空槍驅離。”
另一名士兵跑來,門外彙報,“副統帥求見統帥。”
“這個時候來見乾洲,他安的什麼心!”娘親咬牙,“沒乾洲壓著,這幫王八羔子沒一個省心的!”
鄭褚神色凝重,“副統帥薑常卿是統帥心腹。”
“誰他媽都信不過!要命的時候,誰曉得他是人是鬼!”娘親攥緊煙管,“乾洲情況……多不樂觀?軍醫怎麼說?”
鄭褚低聲,“軍醫隻傳了一句“封鎖消息”的軍令,就沒彆的話了。無論彙報什麼消息遞進去,軍醫隻搖頭不回話,連我都見不到統帥。”
“真是要變天了。”娘親臉色愈發蒼白慎重,“都有誰知道這件事。”
“僅你,我,軍醫三人知曉此事。”鄭褚低聲,“封鎖現場士兵四人,他們僅負責安保,不知曉具體發生了什麼。”
“不能讓第四個人知道。”娘親冷靜,“乾洲察覺被人算計,應是走後門回來的,所以才會出現在他父親的書房,僅讓你叫了軍醫過來,他誰都信不過。”
“若是他意識清醒,應該不會避而不見。”娘親分析,“看來情況確實很糟糕……”
娘親猶豫片刻,拿起聽筒給警衛室打電話,“告訴副統帥薑常卿,寧乾洲不在家。讓他順便把門口鬨事的學生趕走!如果不走!把帶頭鬨事的人全抓了!若是維穩工作搞不好,副統帥的位子彆他娘坐了!原話傳!連臟話也傳!”
掛了電話,娘親說,“鄭褚,你在乾洲門外守著,凡事走密道,彆現身!”
鄭褚點頭,往外走去。
娘親遊刃有餘處理完棘手的事情,又拿起聽筒撥了一通電話出去,“放紀淩修進來,再不讓這混小子見媳婦兒,他怕是要把平京城給掀了,讓他去我的彆院,在府上散播消息出去,就說施小姐從扶梯高處摔下,摔致昏迷,受傷嚴重。”
我吃力撐起身體,絕望殷切看著她。
娘親心軟看著我,“我懂你。”
她一句我懂你,讓我忍了許久的無助恐懼絕了堤,淚水簌簌掉落,痛哭失聲。
娘親將我的頭抱進懷裡,她也掉了兩滴淚,冷笑怨懟,“你經曆的這些算什麼,若是告訴你,我經曆的事情,你怕是活不成了。”
我搖頭。
隻覺得我跟紀淩修再也沒有未來了,這顆心冰涼絕望極了,重活的這一世仿佛變得毫無意義,隻是將痛苦放大無數倍,痛更痛,苦更苦。